无云的夜晚,月光洒满海岸,忽有一阵突如其来的暴雨,笼罩了交坞城南的一片树林,只是那落下的并不是雨水,而是万千锐利的剑影。
“蓬”的一声大响,方才剑光飞起处的三五株大树,被俞和一剑斩成了不足半尺的万千木屑,扬得漫空满地。可那祭起飞剑来袭之人,却不见踪影。
俞和脚踏飞剑,身在半空,极目四望。隐约约的就看见北面半里之外,有道淡淡的黑影,贴着连绵错落的屋舍房顶,正疾速由南向北穿过交坞城,朝城北的沙滩地掠去。
追?还是不追?俞和心中犹豫了一下。
他住的客栈虽偏在交坞城南一角,可那是云峰真人特意选的地方,因为离恒鼎园颇近。按说客栈朝南数十步,就出了交坞,越过恒鼎园的那座山崖再朝南行,也是一大片无人的海滩崖壁,只消找个茂密的椰林一钻,就可隐去踪迹。可这人为何偏偏要穿越交坞城镇向北去?
而且摸走了俞和玉牌玉符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人,施展飞剑来刺的,却应该就是北面这道独身人影。拿走玉牌玉符的那两人,明显不欲取俞和性命,可方才那一剑,若不是俞和刚好推开屋门窥见,只怕已经凶多吉少了。这样说来,定当是目的不同的两拨人,玉牌和玉符只怕并不在北边那人身上,而且此人修为高深,单看方才那一剑,远隔百多丈飞刺,尚能将俞和震退五步,这份道行委实惊人。即便追上了这人,两人拼斗起来,俞和能不能占得上风还未可知。
这边俞和才沉思了一息,北面远处的人影似乎停下了脚步,转头望了望俞和。见俞和原地未动,他身形一矮,落进了一处巷道暗影中。黑暗中寒光乍闪,又是一道夺目的剑芒朝俞和飞射而来。
俞和气极,这人太也纠缠了,自己不欲去追他,他倒寻隙出剑。
那道剑光飞得极快,虽有半里之遥,可呼吸间就到了俞和面前,俞和这次也不出剑去硬拼,提气腾身,足尖在飞剑上轻点,运起七步云真,身形一闪,就在那剑堪堪刺到面前五尺时,把身子平平横挪出去一丈,登时令那飞剑刺到了空处。
俞和满以为隔着如此距离发剑,而且剑速又是如此之快,估计施剑那人神念,未必能再操剑转折,可他转头一看,那剑飞出三丈,竟然还能凭空折回,倏地绕了个半圈,剑锋对准了自己背心,又飞刺了过来。
俞和把手朝身后一挥,丹霞寒池双剑交错而出,“锵”的一声轻响,将那飞剑斩成了三段。这次可能是隔着太远,加上又转折了一次,反震之力已不如先前的那一剑,但也将俞和震得凭空翻了个筋斗,这才能卸尽力道,稳住身形。
低头一看,地上三截断剑,也就是最寻常的玄铁法剑而已,难怪施剑那人毫不吝惜,一把接一把掷了过来。
俞和也不敢再悬在天上,惹人注目。急忙收了剑光,蹲在一处屋顶上。这种玄铁法剑制作简易,材料也常见,要是那人随身带了百来柄剑,一剑又一剑的发来,或者干脆一口气飞过来几十剑,那倒真是难缠。
交坞城中一片静悄悄的,除了穿街过巷的打更人和扶墙而行的醉汉,再没什么声响走动。北边那人又翻身上了屋顶,站在高处朝俞和这边望了望,就又朝北面腾身而去。
俞和再看不见那人之外的可疑身影,只好远远的跟着那人朝北穿城而过。心知若是止步不追,今晚只怕要时时提防飞剑暗袭。
出了交坞北围,那人身化黑烟,贴着白茫茫的沙地一路不紧不慢的飞掠,中间折向西北,又走了大约五里路。前面有片密林,这人在树林前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俞和,这才一跃进了树林中。
逢林莫入的道理,俞和是懂的。隔着半里多地,俞和远远的看着那阴暗的树林,心里分明有种感觉,林中暗处的那人,正拿飞剑的剑锋遥指着自己的咽喉。
可对面的密林中半晌也没有一丝响动,好似那人也凭空消失了。俞和猛的一省:“莫非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难道这人是先前那两人的护法,连连出剑挑衅,就是故意要引自己一路向北穿城来此,而那两人带着玉牌和玉符,早从南边逃远了?”
如今夺回玉符和玉牌才是关键!想到此处,俞和手诀一起,便要以身合剑,向南疾飞。
可恰在此时,那密林中猛然升起一道森然的气势,一线无形杀机,牢牢的锁住了俞和。俞和顿觉得整个背脊上一片冰冷,寒毛倒竖,连忙扭身去看。
一连三十六道剑光,流星般的从林中飞起,有的笔直朝面门前胸突刺过来,有的划过一道弧线,将俞和身周四面与头顶脚下的空间尽数封死。三十六柄飞剑杀意毕现,隐隐似乎结成了一道剑阵,剑发寒光,夺人心魄。
尤其是每一道剑光,不仅速度快极,而且无声无息,让人没法听声辨位,眼光可见的飞剑还可躲避格挡,身后的飞剑却难以测知方位,端是一必杀之局。
俞和御剑而起之时,也暗暗提放了对方暴起发难,可想不到那边出手就是这般必杀的招数,眼见剑光如流星纷至,剑气未及,剑意已罩定了周身。俞和心里一翻,只凭手中双剑根本挡不住这三十六道飞剑攒击。
丹霞与寒池双剑绕身疾旋,俞和伸手在胸前紫宫穴中一引,白玉剑匣凭空祭出,浮在俞和头顶。白莹莹的玉光好似一轮皓月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