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我,你可以得到两片玉玦。但若是你不杀我,祁昭愿意把这一片玉玦给你。”养毒教的蓝衫少女脸上全没什么惧色,她拿一对黑漆漆的眸子望定了俞和,用沾满了鲜血的手掌,托起从巨颅子腹中挖来的那片huangse玉玦,递到俞和的面前。
“你虽少一片玉玦,但却多了一个盟友。上古仙府出世,诸方各争福缘,必定是步步杀机。有我养毒教与你同进退,总比你独斗群修要好得多了”“。”祁昭甜甜的笑着,小姑娘心中知道,自己肯定能说服这个黑袍剑修,而搭在颈间这口剑,也绝不会伤着她一分一毫。
“就算你从我的尸体上拿走了两片玉玦,恐怕那湖底仙府出世的机缘,却再也没命消受了。我身上带着大毒师以秘法祭炼的子母同命锁,若有何不测,你的形貌气机便会显化在我师门炼灵台上。莫说是这小小的西南滇地,就算你能逃到天涯海角,我养毒教的前辈高手都会寻踪而至,取你性命替我报仇。”
祁昭说完,把手中的玉玦又朝俞和面前递了递,她手腕上的银铃哗哗作响,脸上露出一片天真烂漫的神情来。
当那支满是血垢的手靠过来时,俞和下意识的一缩头。
这养毒教的女子浑身上下都是奇毒,虽然俞和这时已把护身罡气催到了极致,先天五行真炁在周身经络中运转不休,还暗暗祭起神霄太平应化白莲法,护住了五脏六腑,可他依旧觉得有些惴惴不安。生怕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就着了这个小姑娘的道儿。
虽然带着能改易形貌声音的面具法器,俞和却不知道祁昭说的“子母同命锁”到底有何玄机。魔宗秘法神鬼难测,万一真的能把他本身形貌气机都传了回去,若一剑刺死了这个养毒教的小姑娘,转眼间就是几位毒尊高人出世,寻他气机而来,那可当真是大祸临头。什么湖底仙府,剑门别院,尽成了泡影。
更何况俞和哪里当真刺得下这一剑?
祁昭虽是魔宗修士,可人却是个千娇百媚的小姑娘,浑身上下更是透着一股子纯真的西南异族风情。一身毒功奇术虽然诡异,格杀巨颅子也是出手狠辣,不过看完了巨颅子剖脊食心的血腥手段之后,祁昭含恨生挖玉玦的一幕,也倒并非那么难以接受。
养毒教的少女祁昭,看自己一递手过去,俞和立马下意识的缩回头,她嘴边噗嗤的笑了出来。
小姑娘自袖中取出了块印染缀穗布手巾,把自己的手掌和玉玦都细细的擦了,拭尽血污,玉玦重又发出鹅huangse的温润荧光。祁昭这才把手又递到俞和的面前道:“这玉玦,你到底要还是不要?莫担心了,我仔细拭过,这玉玦上已没那怪人的脏血,也没有毒。我们养毒教虽是魔宗,但恩怨却是极分明的。你方才替我了挡剑,我心中自然牢牢记得你的好,绝不会施毒害你的。”
俞和看了看祁昭,又看了看玉玦,手腕一翻,撤回了赤鸢剑。他伸指虚点,祁昭手里的玉玦飞起,落入了俞和的掌心。他还是不敢直接用手指去碰的,以一团真气裹住了玉玦,暗暗运转先天火炁在玉玦上绕了数匝,这才取纸符包裹了,收进了怀中。
对面祁昭看着俞和对着玉玦好一番谨慎施为,少女脸上的笑容难免有些尴尬。暗暗叹了口气道:“如此你我也算结伴,一齐去争那上古洞府的机缘,还望道友莫要如此嫌弃祁昭粗俗腌臜才是。”
“行走在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家师长没教过你吗?”俞和横了一眼祁昭,好似长辈训斥晚辈一般,沉声道,“何况贵门养毒入道之术出神入化,姑娘也说此时各争机缘步步杀机,故而贫道不能不提防一二。”
祁昭一面整理着发髻与满身银饰,一面开口问道:“先生如何称呼?”
“贫道一介游方散修,自号玄真子。”
“好,玄真先生有礼了。你既然是一介散修,讲起话来,却怎么跟自诩名门正派的那些人面兽心之徒一般?我们族人虽教化未深,但交朋结友从无二心。家中老祖公自幼教我,看得顺眼就诚心去结交,看不顺眼就尽早除去此人,免得将来遭其祸害。玄真先生替祁昭挡剑,祁昭便看先生顺眼,那就是尽信先生的,还望先生也莫要猜疑祁昭暗存了什么算计,免得叫人家失望才好。拿你们中原人士的酸腐之辞来说,便是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俞和哑然失笑,他本想装得老成,可却反倒被一个小姑娘给说教了,他默默的心中一叹,拱手对祁昭一揖道:“贫道多年来独身行走,历尽艰险诡谲,看多了人心叵测,所以落下了个对生人提防戒备的毛病,还盼祁姑娘莫要见怪才好。”
祁昭展颜一笑:“原是如此,先生独自修行,自然当须处处谨慎。其实我西南滇地风景壮丽,天材地宝迭出,更多的是渺无人烟的仙山灵泽。先生大可落足于此,开辟洞府修行。若是先生不嫌弃,祁昭愿引先生做我养毒教的客卿上师,即便先生将来有意自起山门,开宗立派,我养毒教也会鼎力支持。”
俞和摇了摇头:“闲云野鹤惯了,倒是歇不住脚。祁姑娘此言我会记在心中,待此间事了,容我细细思量,再做打算。”
“也好。”祁昭忽然举起了纤纤玉手,掌心对着俞和一晃道,“如此你我击掌为誓,共谋尽退,力争仙府机缘。”
俞和看了看祁昭那支细软如凝脂的小手,一时间不知究竟该不该伸掌与她相击。男女授受不亲,这年轻女子的柔荑,岂是随便能碰的?更何况是养毒教少女的手掌,碰过之后实在是祸福难料。
不过看祁昭那双目中的一片纯真,俞和心中迟疑了片刻,终还是举起了手,朝祁昭的手掌击去。只是暗暗把五行真炁气运到手腕处,留神戒备这一击掌之后可能发生的诸般变故。
两只手掌刚要相击,就听远处天际忽有人大笑而来,滚滚声浪震得天云四散。
“祁昭妹子与人暗地里结盟,这等好事,怎能少得了我木元昌?养毒教与百越教齐心协力,自当无往而不利,湖底仙府福缘注定是我西南魔宗的囊中之物!”
俞和转头一望,就见那先前被木拙子一掌玄火震慑的百越教司蛊修士,带着他的九位同门踏风而来。这位名唤木元昌的司蛊修士径自落到了祁昭面前,笑嘻嘻的伸出手掌,就想去拍祁昭的手,可小姑娘把杏眼一翻,那纤纤玉指上登时便有一层五彩烟岚浮动。木元昌脸色骤变,那一只手硬生生的僵住,不敢再拍实了祁昭的手掌。
他尴尬的笑笑,缩回了手,自己把双手连连搓动,脸上陪着殷勤的笑,看着祁昭。那九位百越教弟子一字排开,紧紧随扈在木元昌的身后。倒好似一堵人墙,恰恰将俞和与那木元昌与祁昭两人隔开。其中被俞和一剑斩落了手掌的两个百越教修士面皮铁青,胸口julie的欺负着,似乎在竭力压制着满腔杀机。
祁昭看这阵势,自叹了口气。
她有心拉拢俞和,却不想这木元昌不请自来。百越教和养毒教一修蛊一修毒,虽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同属西南魔宗,两派却也素不交恶。这木元昌既然来了,自然不能置之不理,更不好直接冷言冷语斥他离去。
小姑娘心思细密,自然知道这位百越教最年轻的司蛊木元昌对她早存了爱慕之心,甚至还几番托人暗示,想同她结成道侣,但祁昭却一直不肯应诺。有此一层感情在,木元昌明里暗里,都不会为难与她,这次抚仙湖之事,祁昭看正是木元昌带人前来,心中早不将百越教当做敌人相处。
不过祁昭倒是不愿与木元昌同进退,一来是这木元昌性子纠缠,只要见了祁昭当面,就浑身没个正经,总是嬉皮笑脸的与她调笑,弄得好似个油嘴滑舌的纨绔子弟一般。祁昭出身莽莽山林,生性刚烈果敢,木元昌这副样子,惹得她颇为不喜。二来是木元昌一身蛊术虽然精湛,尽得百越教的真传,但自小被门中师长百般宠溺,几乎没什么争斗厮杀的历练,与人当真斗起法来,还打不过祁昭。在西南盛传的滇地十杰中,录有魔宗年轻修士三人,养毒教祁昭名列第四,而百越教木元昌不过区区第九,小姑娘很有些看不起他,故也因此缘故,不肯于木元昌结为道侣。
“木师兄,你我同属西南魔宗,本就是同气连枝,何须结盟?”蓝衫少女半嗔半笑的道,“玄真先生剑术高绝,一人一剑打退了木拙子,重创巨颅子。我与他结盟,岂不正是为我西南魔宗请来了一尊强援?木师兄你怎好如此冷落了玄真先生。”
说罢一飘身,伸手分开木元昌身后的一排百越教蛊修,站到了俞和的身边。
木元昌转头看了看俞和,微微一皱眉,可也不好阻拦祁昭。他脸上一阵子阴晴不定,最后还是挤出了满脸的笑容,跟着祁昭一起,凑到俞和的面前,眉毛一挑,开口道:“玄真先生有礼了,本座百越教司蛊木元昌,乃是祁妹子的至交好友。既然祁妹子已认定了先生大能,木元昌也愿与先生共进退。”
那两个缺了手掌的百越教修士闷声冷哼,木元昌装出一副亲近的样子倒还罢了,那九个蛊修分明是一脸的仇恨,望向俞和的眼神里杀机毕现。
俞和看这情形,刚刚放开的一丝戒备之心,又紧紧的绷了起来。他心道:魔修便是魔修,暴戾非常,着实是不宜结交的。那怕是有心利用一二,也要仔细提防着养虎为患之厄。
“见过木道友,先前贫道出手鲁莽,误伤了贵门弟子,还望木道友恕罪则个。”俞和脸上不动声色,举单手团团一揖道,“贫道人单势孤,能与祁道友、木道友共谋进退,实乃邀天之幸,今后还需两位多多照拂才是。”
“好说好说!区区小伤不足挂齿,我百越门自有秘法为他们再续肉掌。”木元昌朗声一笑,脸上多有得色,居然伸出手来,似要去拍拍俞和的肩膀以示宽慰。
可他掌心处忽有一点细小的乌光闪烁,祁昭偷眼瞥见了木元昌的小伎俩,秀眉皱起,正要出声喝止,猛听见耳畔剑鸣声响,心中就知不妙。侧目望去,只见俞和右手食中二指并起作剑,指尖上一缕寒芒吞吐,已对准木元昌的掌心点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