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定后,沂王府又迎来了那个神秘人,他似乎已经得到了沂王的特赦,进入王府不用通报,便可直接去往内书房。
那人不知说了什么,声音一直压得很低的沂王忽然惊道:“什么?你说的都是真的?”
“前太子的死不是李舜投靠你的见面礼么?”那人缕了缕颔下黑须,声线粗犷,“怎么王爷不知道李舜与阴纲勾结的事?”
“本王只知道太子被禁足是李舜暗中做的手脚,并不知具体细节,那时候本王急需李舜支持。自然喜出望外,并未深究其中内因”,沂王顿了顿,“罢了,反正李舜已是将死之人,多条罪名,少条罪名也没什么区别。只是李砚云实在太过阴毒。若不是有太子的前车之鉴,李砚云不敢着急动手,估计倒霉的就是本王了。”
“我把这则消息告诉王爷。可不是让你评头品足的”,屋子里幽黄的火光将那人高大的身影投在粉壁上,壁上的一副明月山溪图被隐在了黑暗中。
沂王思忖了片刻,脸上浮出谦和的笑容:“成国公有何高见。本王洗耳恭听。”
杨溥弘眼底透出凛冽寒意:“王爷你翻身的时机到了。”
沂王认真想了想,姿态摆的很谦逊:“还请成国公提点。”
明日正好是六日一次的大朝。皇上特意让荣王主持,他自己从旁品察,朝廷上下都知道这是皇上在封荣王为太子前的一次考验,对荣王来说可是至关重要”。杨溥弘瞧了一眼牙关紧咬的沂王,辞气悠悠,“所以。王爷你只需要把阴纲手书的事情转告给荣王就行了。”
沂王略略思考了一下,面上便立即浮出一抹得意的冷笑。赞道:“本王只知道杨公你是万军上将,有万夫难挡之勇,当年歼灭了围困晋王府的赵王亲军,扭转局势,为父皇立下了汗马功劳,没想到杨公你竟然还有宰相之才。”
“王爷过奖了”,杨溥弘眼底难掩傲色,“李舜如今下狱,我也是朝不保夕,荣王对李舜恨之入骨,他若是登基自然不会放过我们杨家,当然还有王爷你,所以我们要齐心协力才是。”
“那是当然,杨公你若是辅佐本王登上了皇位,本王一定封你为藩王”,沂王一如既往的开始封官许愿。
杨溥弘眼底的冷芒一闪即逝,将黑帽拉至头顶,起身道:“多谢王爷,时辰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沂王亲自把他送到了二门。
次日,荣王一大早便收到了消息,之后,他一言未发,面上看上去很平静,穿戴整齐后,就一径骑马往西直门而去。不过,连不大会察言观色的宁娴也感觉到了荣王的不寻常,他这副毅然决然的样子让人觉得甚是后怕。
她觉得荣王从北关回来后就变了,以前他不管怎么发脾气,看上去也是温和的,可如今他皱一皱眉,都带着一股锋刃寒意,令人心生敬畏,所以整个早上她都避的远远的,她知道自己笨手笨脚,怕一个不小心便会惹得他大发雷霆。
天色还未大亮,荣王骑马刚出府门,便看见门外一株合抱大榕树下转出来一个雪衣轻裘的女子,他勒住缰绳,淡淡地扫了树上一眼,穿着鸭黄衣裳的栊晴正骑在树干上好奇的观察着树干上的什么。
梅荨走到近前,欠身执礼:“王爷,本来我是打算瞒着你的,可我想来想去,觉得这么好的机会,有些人是不会放过的,所以不瞒你,我过来就是想劝王爷最好不要在朝上提这桩事情,今日的大朝直接关乎王爷是否能登上太子之位,还请王爷三思。”
“我是君你是臣,欺瞒君主本是大罪,但我念你是设身处地的为我着想,便不治你的欺瞒之罪”,荣王脸色如铁一般冷,“太子是我的哥哥,他被奸臣所害,我自然要替他讨回公道,以慰他在天英灵,李舜明日便要发配惠州,今日我必然要治他的死罪,你不劝了”,说罢,也不听梅荨是否再言,一夹马腹,便疾驰而去。
栊晴从树干跳了下来,板着脸看着远处的烟尘,板起脸道:“姐姐,他不听你的话,要不要我去把他拖回来。”
梅荨淡笑道:“他要是这么容易听劝,他就不是赵昕了”,说着,双手拢进袖中,垂目往回走去。
栊晴知道荨姐姐一定是在想荣王不听话,该怎么收拾他闯下的烂摊子,她很想破口大骂,但想起荨姐姐不可对荣王不敬的严令,立刻改在心里咒骂了。
荣王骑马行至一道三岔路口时,看见素衣素裳李砚汐往右边的南街行去。天色尚早,街道上只有他们二人,李砚汐虽然脚步急促,但还是看见了骑在枣红大马上的荣王,忙远远退至一边,跪地行礼。
荣王心中装着事,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并未停留。
这时。通往南街的岔道口奔出来一个蓝色身影,他并未留意,只听到身后的李砚汐微微沙哑的声音伴着耳边的风响起:“那幅墨马图带来了么?”
荣王忽然下意识的收紧了缰绳。身下坐骑立刻明白主人心思,放慢马速,徐徐前行,时而对着路边的青草喷喷响鼻。
刘小挚整副心思都扑在李砚汐的身上。并未察觉到旁边还有一人一马,更加未察觉到马上的是何人。
“小汐。对不起,那副墨马图你刚送给我的时候,就在古玉斋被人买走了”,说到后面。刘小挚的声音越来越低。
“那就算了”,李砚汐的声音让人听了凄凄凉凉的,“父亲明日就要押往惠州了。我也要随他一齐去,好照顾他。不管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始终是我爹,我今日是来跟你道别的,我以后可能再也不回京城了,所以才想讨回那幅墨马图,它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份礼物,我想永远把它带在身边,而且它也是荨姐姐的墨宝,留它在身边,就好像你和荨姐姐一直陪伴在我身边一样……”
荣王忽然整个人都懵了一下,后来的话一个字也没有听到,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马的,只知道下意识地冲到了李砚汐的跟前,双手像铁箍一样紧紧箍住了她的双臂,听着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说那幅墨马图是谁的墨宝?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