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造孽啊。造孽。”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离开了座位。纪寒没再追问,只是内心再次挣扎起来。他到底该不该放弃依云呢?
医院。
“林先生,”林氏律师团团长,来到了重病的林静海身边,当然是为了说纪寒的事。
林静海费力地睁开双眸,病痛已经将他折磨的不见人形了,可是他还是坚持。这些天他想了很多,把自己一生从头到尾地过滤了一遍,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做了很多错事。可是即便现在他想弥补,还有机会吗?
“你来得正好。”林静海在护士的帮助下,吃力地坐起来,“我想修改遗嘱。”
“先生,您先听我说。纪寒少爷现在想把自己手中的股份无偿转让给褚少寰,您知道吗?”
林静海颤巍巍地转过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律师,纪寒要把林氏送给别人?他是不是疯了?
“知道为什么吗?”林静海焦急地问。
律师叹气道:“据说是因为要救一个叫做童童的孩子。”
又是那个孩子。到底那孩子跟纪寒有什么关系,三番两次要他救?他不是致远集团的金孙吗?
“这个混账东西。马上打电话给他,要他来见我。”林静海气得连呼吸都上不来了。这时律师才为难地说:“少爷说了,如果你知道了缘由也会支持他的。”
“混账!快让他来!”林静海马上要气晕了,护士吓得赶紧请走了律师。
没过多久,纪寒便赶到了医院。他明白做这么大的决定,父亲肯定会知道。而且他也没打算隐瞒他。就算律师不跑来报信,他自己也会来说的。
“爸——”纪寒站到父亲面前。
“跪下!”林父怒喝,“不肖子。”
纪寒冷笑,事到如今,他不想跟一个病人再多说什么,可是即便他快死了,就能将自己之前所犯下的罪恶一笔勾销吗?现在这副样子,好像犯错的是儿子而不是他一样。
“为什么三番两次地被致远集团的人牵着鼻子走?为什么要去救那孩子?林氏可是我一辈子的心血啊!”林静海剧烈的咳嗽,听得人揪心。
纪寒沉默片刻,悠悠地问:“爸,你难道没想过,为什么我会三番两次被一个孩子牵着鼻子在走?为什么就这么巧我的骨髓正好跟他匹配,为什么褚少寰会拿他来威胁我?如果是不相干的人,你觉得这可能吗?”纪寒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答案基本浮出水面。林静海久久沉默,才低声问:“童童真的是你儿子?”
纪寒默然点头。
林静海忽然失笑,自语道:“也就是说他是我孙子?我的孙子?”他忽然坐直了身体,难以置信地看着纪寒,有几分癔症似地携着他的肩,不停地问:“他是我孙子?那个孩子是我孙子?”
“我有孙子了?”林静海昏花的老眼,瞬间流出两行浑浊的泪。这个消息对他这个濒死的人,简直就是天大的喜讯。
躺在这里的这些天,他每晚都在为自己感到凄凉,三个儿子一个养女,可到死都没见到自己的亲孙子。只要一想到这些,他觉得自己死不瞑目。可是没想到,到最后他竟然能听到这样的好消息。
“爸,现在褚少寰带走了童童,您说我是不是应该答应他的条件换回童童?”
林静海只是喃喃地重复着自己有孙子了,好像听不见纪寒的话。
“纪寒,童童是我孙子,但水依云是不是骆云清?”他神情紧张地抓住纪寒,既慌乱又兴奋。纪寒有些嫌恶地推开他,冷笑着说:“没错,她就是被你们改头换面的骆云清。爸,事到如今,您是不是还要再次置她于死地?”
林静海听儿子这么说,凄凉地笑了。
“纪寒,我很庆幸能有你这样一个儿子。不然,我就算死也不会瞑目。”是啊,如果不是纪寒一味坚持,那个叫童童的孩子估计在上次重病中可能就因为无法找到匹配骨髓死去了。可笑是他,竟然还想趁火打劫,差点就害死了那个孩子。
“我已经做错了一次,不会一错再错。你放心吧,褚少寰想要什么条件我们都可以答应。即便你的股份都给他,林氏也不会改姓。别忘了,我才是林氏最大的股东。纪寒,爸爸还想求你一件事。”林父平缓了一下心情,凝重地看着儿子。
“你说——”
林父长长地叹了口气,才开口说道:“在我临死前,让我见见骆云清。”
纪寒苦笑:“这又有什么意义,反正她也已经不记得你我了。”
“就算是这样,我也想见见她。纪寒,这是我临死前最后一个愿望了,让我见见孙子和媳妇吧。”不知为何,听到父亲这么说,纪寒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孙子和媳妇,原本是多么幸福的词语,可是此时,他却只能听到无尽的痛苦和悲伤。如果没有四年前那张劫难,如果不是他们这群人从中作祟,他不会跟妻儿分开四年,不会至今都无法相认,更不会让孙子和媳妇这样美好的词汇蒙上那么多惨烈的回忆。
“我尽量。”纪寒不确定他能将童童和依云带来,或者更深层次讲,他还是不能原谅父亲所犯下的过错。
“纪寒,我的儿——”父亲忽然捏住了他的手,“父亲知道错了——”看着父亲浸满泪水的眼睛,纪寒却只是狠心地松开了他的手,大步离去。因为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忍不住就原谅了这个让自己母亲死得不明不白,害得自己妻子面无全非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