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他们所说,要不是日本兵赶着要去另一个地方,这里恐怕早就成了空无一人的炼狱了。
如果我早来那么几天,是不是我就会变成那些惨剧中的一人?我感到后怕,额头上和背后的冷汗令我全身都不舒服。
当我开始愤怒日军所施兽行之时,他们的讲诉却令我再一次受到了震惊。
就在离此处不到三十里的城镇,被日军投下了细菌弹,里面释放出的病毒疫病,让全城的人全部死于非命。直到现在,都没有人再敢靠近那里。
一夜无法入眠,我畏缩在墙角,睁着眼睛撑到了天亮。待到窗外有了一丝光亮的时候,我才略有了些困意。投宿的老乡肯能也是体谅了我夜晚的惧怕,白日里并没有吵醒我,让我一觉睡到了中午才起来。
一边喝着难以下咽的野菜稀粥,一边跟他们打听着北边的情况。我想,如果北边没有鬼子们的军队,就继续往北边前行。
可是事与愿违,我的行进路线只能绕道先往西去,然后再辗转北边了。
赵正南他们目前应该还在豫南,而我要通过湘西,穿越湖北,才能到达赵正南他们所在的豫南。心下不由有些没底。如果是我和小六子两人,也许我还有信心能返回豫南。可是我现在一是身无长物,二是无证通关……
老乡的一句话,让我重新燃起了希望。离此处不远,大约四五十里路的地方,有一处国军驻守的营地。一般人也不会去靠近那里,但是我却是可以通过那处,联络上赵正南部啊。
感谢了老乡的留宿,我稍一打理,让自己的外表看起来更加落魄,像是从叫花子堆里钻出来似的。头发揉地蓬乱,脸上摸了把灰,身上的衣服也是在地上蹭了又蹭。如是想,这样的我,相信应该就是碰见了日本人,他们也不会愿意靠近我了吧。所以,我一路小心一些,就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了。
四五十里地的路程,如果是坐在汽车上,那也不算有多远。可是要靠一步一步地走过去,确实是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这段路,我整整走了两天半才到达。
我的整个双腿已经没有知觉地僵麻了,每一步我都是下意识在往前挪动。鞋子更是从侧边开了线,半只脚露在外面。一路走来,脚上的水泡磨出了血,我撕下一块衣裳包住脚继续走着。现在连包住脚的那块布上,也印出了血渍。
一路打听过来,在看到森严的守卫时,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滚开,滚开。哪里来的疯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再不滚开,当心老子赏你几颗枪子儿。”我刚靠上前去,还没有走到警戒线外,就被守卫的大兵给呵住了。
他嫌恶的看着我,似乎觉得我像是瘟疫一样。
我低头看了自己这一身,自嘲地笑了笑,也难怪人家会有此想。“我是国军豫南部少尉赵玉蓉,请通报贵部长官。”
“呵,这疯子还说自己是国军少尉!你信不?”刚刚呵斥我的大兵,调笑着去问另一人。那人也是嘲讽地看了我一眼,“甭理她,就她这样的,还是少尉长官,那我们至少就是委座了!”
“快走,快走!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还敢来冒充少尉长官。也是大爷我心软,要是遇见个较劲儿的,早就拖到一边就地枪决了。”说着,还举起挂在胸前的枪,对准了我。
心下无奈,没有证件,口说无凭。现下的我,的确没有办法能证明自己的身份。往香港去的时候,我就考虑到,为了不让日本人发现,所以没有携带任何能证明国军身份的证件和文书。所以,现在除非我能联络上赵正南他们,否则,根本不能让这边相信我的身份。
走了五十多里的路,为的就是联络上国军部,再通知赵正南我所在的位置。要是连这大门都进不去,那我岂不是白白辛苦了这么久?
一咬牙,我大步上前,“混账!委座也是由得你们拿来开玩笑的?不认识我,那豫南部的赵将军,你们总该听说过吧?”豫南一役打得甚为激烈,赵正南的大名,我不信他们没有听说过。
“赵将军?”本来还在嬉笑的两人听闻,不由严肃了下来。“是……豫南集团军的赵将军?”
见他们能清楚报出赵正南的番号,我心里不由松快了些,“对,就是他。”
“当然听说过。怎么?”先前的态度与其说是谨慎,那么现在他们的态度则是有些小心翼翼了起来。
“我是赵将军的夫人。请通报贵部长官一声,我需要联络赵将军。”活了这半辈子,我现在这样,也不得不借着赵正南的名来狐假虎威一把了。
听我这么一说,那俩人吓得不轻。但是看了看我这身打扮,却又不敢轻易相信。只得小跑到卫岗打了电话进去询问长官意见。
我被他们请到卫岗亭内稍坐,片刻的功夫,从大门里面便走出来一名军官。从左胸口上的胸章上看,来人是个少尉排长。
军队的兵种、官阶、姓名、职务、佩发年份,从胸章的颜色、内容一看便知。官兵通常远远的就能从某人胸章上的色边来判断,是否应该向这人敬礼。在赵正南的胸章上,就有一圈红色的边。因为将级胸章红边名牌最少见,故部队通常‘见红就立正’,成了无须判断来者官阶高低的条件反射动作。
他信步而来,一手背在身后,走到卫岗亭前,往里看了看。
他显然是知道刚刚电话里面卫兵汇报的事情,但是却又当着我的面询问了一遍:“什么情况?”
“报告长官,这女人说她是国军豫南部的少尉赵玉蓉,还说……还说她赵将军的夫人。”汇报的士兵看了我一眼,把我刚刚说过的话,告诉了那人。“我们不敢确认,所以请长官来看看……”
对于他们这么明知故问的对话,我心中虽然厌恶,但是目前我还需求着人家,所以也不好表现地太过。
他‘哦’了一声,然后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了一番,才问道:“不知道赵夫人,怎么会来到咱们这个小地方来的呢?”
我看了看卫岗亭周围,略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方不方便引荐贵部长官?”
他显然对我的口气有些不悦,但却隐忍了下来,“还是请夫人先交代一下,不然……我们贸然通报长官……也很为难。”
四下并不是解释的好地方,我虽无奈,但也只能配合,“那可否借一步说话?”看了看四周,我放软了态度。
他点头同意,示意两名卫兵‘护送’我进入大营内。
带我到了一间由这富户大院临时改造的办公室内,便有人递上了一杯热水给我。我点头示谢后,接过水杯喝了一口。虽然很烫,但是对于近一天多没有喝过一口水的我来说,那已经不算什么了。
“从南边回来,路上泄露了行踪,被小鬼子发现了。赵将军派给我的卫官在前面八十多里的一个日军驻地不远被日本兵击中,牺牲了。我也是几经周折才打听到这里的。”一口气将事情的经过交代了一遍后,那少尉排长也是信了个七七八八。
他慎重地交代士兵给我送了些吃的过来,然后便出去了。我猜测,他应该是相信了我说的话,准备去向他的上级长官通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