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口人影一闪,乾阳殿内多出一个人,具体说多了一名道士。殿外亲兵如林,防卫森严,为何他们没有阻止他,为何一点打斗的声息也没听到这道士就径直走进大殿?从皇城门口到殿门口,数里长的距离,他怎么避开那些护卫,毫无声息抵达这里?
李栋惊出一身冷汗,不由自主摸向腰间的玄铁长剑。及定睛细看,发现此道士头上无冠,发束脑后,扎一方蓝巾,身穿蓝色交领道袍,两袖宽宽,脚著圆口黑色千层布鞋。道士身材不太高,体形精瘦,脸上仙风道骨,看上去十分精神,一双眼睛灼灼其华,清光四射。
李栋觉得眼前的道士好生眼熟,一时呆了起来,迟疑地回想,好像在哪里见过?。
陆柔看了道士一眼,有些好奇,可她性子温和,还以为是李栋请来的人,便没有言语。
高琼华作为一个外人,警惕性倒是很高,替李栋冷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不禀报就擅自闯皇家宫苑?难道你不怕身伏国法吗?”
那道士客气一笑,并不致礼,说道:“看你是远方来的客人,贫道不和你计较。我来这里是见一位故人,有几句话要交待,交待完自行离去。对宫中任何人都无恶意,这里也没有人值得贫道起歹念。”
道士一说话,李栋忽然想起来,离洛阳不太远的大海寺北的小树林里,自己曾经和这道士会晤一次。那次谈话的内容。至今还回响耳边。上次见面的时候,就想问一问他,是不是传说中的袁天纲袁天师。当时他并没有回答。说将来还有再见面的时候,那时候他再告诉自己。
“敢问神仙是袁天师么?”李栋问他的同时,也从龙椅上起身,准备走下台阶,亲自迎接他。哪知刚迈一步,胸口发甜发腥,腹中又一股猛浪翻涌上来。猛的咳嗽起来。
那道士也不回答,宽大袖袍一拂,一股柔和气息轻飘飘自暗中袭到。
李栋只觉得全身上下被一股强大的热浪包裹。犹如穿越以前钻进了桑拿房的感觉,体内热血上涌,胸口的甜腥味道刹时消失,全身上下十分舒服。吃了人参果似的通体泰然。李栋扑通一声回坐到龙椅间。
陆柔和高琼华都看得清清楚楚。是老道对李栋施了什么暗招,他才跌坐在龙椅上,二人脸色顿时变得苍白。陆柔颤声问道:“这里禁军无数,层层禁严,若你在此行凶,插翅难逃!”高琼华十分勇敢,横身挡在李栋身前,朝道士喝道:“喂!老头儿!你不呆在你的道观里清休。怎么跑到皇城撒野?出家人况且慈悲为怀,你又怎么能在这里行凶?”
“误会了。你们都误会了!老仙师对我没有一点恶意,你们都误会他了!”李栋心里想着,轻轻拨开面前的高琼华公主,对道士按江湖规矩当胸交手一抱拳,问道:“敢问仙师可是袁神仙?”
“呵呵……”道士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如殿门口射进来的阳光,说道:“小子挺有眼光,上次你就想问,只是贫道没有给你机会。你可知道你犯下了重大失误?咳血是上天对你的惩罚!并减你二十年寿命!”
李栋咳血,自以为掩饰得很完美,陆柔和高琼华其实都看得真真切切,她们二人呆在李栋身边,看到也属正常。可这道士又是从哪里看到的?难道他有千里眼,顺风耳?疑惑是能掐会算,前知八百年,后知一千年?这让高琼华和陆柔十分吃惊。
李栋听他承认是袁天纲,十分激动。此人曾经留下一本盖绝古今的奇书《推背图》,一直把历史演算到穿越以后千年,法力浑厚惊人。自己若想把上天惩罚自己的二十年生命夺回来,还得依靠他指点迷津。
李栋从龙椅上起身,往他走去,在他身前几尺远的地方,弯腰鞠躬,隆重施了弟子礼,感激问道:“从咳血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只是弟子身前身后还有许多事要做,还请法师指点迷途,向天再借二十年,让弟子完成心愿。不然天下仍然会经受一场大浩劫,受苦的仍然是贫民百姓,生灵涂炭,山河蒙尘!”
高琼华公主和陆柔皇后听了眼睛顿时瞪得溜圆,“什么?这老道竟有夺天地造化之法术?二十年啊!这可是了不得的一件大事!”
袁天纲眉头一皱,旋即松开,对李栋说道:“上次密林小晤,贫道对你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要你顺应天道民心。你减掉二十年寿命,老道也无能为力,天意不可违,岂是人力所能左右得动的?说来说去,解铃人还需系铃人,你得从自己身上找突破口。”
靠自己?他都说天意不可违,我自己又怎么能解决?袁神仙这是在推辞!李栋身体一颤,心里有些急躁,提高声音再三问道:“弟子知错了,还请仙师指点明路,在下以后再也不敢了!”
“身为一代帝王,你却对贫道一直恭谨礼节,执弟子礼。看在这个情份上,我就把话给你讲明白了。这次攻打长安城,为何用那般歹毒的战术?长安城是需要用强硬的办法攻打,却不能不顾百姓的死活往死里打。那里可是住着百万人口!那是多少个生灵?他们将来难道不属于你的子民?哪有父亲把儿子往死里整的战术!所以,这个还得靠你发号施令!老道即便对他们讲了,他们也不会听从老道的话。”
李栋汗如雨下!身上龙袍一会儿被汗泅得精湿。自己闭关三天苦思出来的绝妙战术,看来要化为一旦了!不过这能换回来二十年光阴,让自己腾出手来,去做许多想做的事!也罢,那就撤回吧!然后,李栋说道:“弟子知错了,这就立刻派人撤回!”
袁天纲嘿嘿一笑,道:“晚啦!你现在派人赶往长安,纵使身骑快马,不吃不喝一路狂奔,那也得需要多长时间?你现在写封书信,贫道就再辛苦一趟,亲自送到长安城下,交给秦叔宝,你看可成?”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弟子这就执笔!”李栋说着回到龙案前,双手扯住龙袍一用力,撕下一角龙袍,在没有图案的背面,刷刷点点写了起来。大意是原来的方案千万不能用,将对大唐产生深远的坏影响。可以掐头去尾,只攻下长安既可,切记不能伤害百姓,否则我命危矣!
写完以后,也不折叠,亲自来到袁天纲面前交给他。袁天纲接到诏书,看也不看,塞到怀里,说道:“仅凭这个龙袍,恐怕精明的秦叔宝不会相信贫道是托你之命送信。因此上我需要借你身上的另外一件信物,使秦叔宝一见,就知道的确是你下的命令。事不宜迟,赶快给了老道吧。”
让秦琼确信不疑的东西,一定是他熟悉的,这皇宫里的一切东西,都可以让别人假冒造出来,而只有自己身上的陨铁长剑,才秦琼自己打造的。想到这里,李栋急忙解下悬在腰间的长剑,恭恭敬敬递到袁天纲手里,说:“这把长剑是秦琼亲手打造的,他一见此物,就知道是我下的命令,绝不违命,还请仙师把这剑拿给他看一看。”
“呵呵……”袁天纲笑了,十分开心:“小子很有悟性嘛!时间紧,贫道不贫了,这就去了!”
李栋忙伸手制止道:“仙师留步!你我还有再见的机会么?能不能留下来,帮弟子把这个国家治理得四海升平国泰民安?”
“哈哈……贫道乃是方外之人,从来不踏进红尘之中。这次是为了天下苍生之念产,才不惜忤逆天意,万里迢迢赶来拉你一把。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你大唐有三百余年基业,还愁什么?”
“弟子想问一问,谁将代唐而立?如何防治?使大唐再延续三百年光景?”李栋强声问道。事关以后子孙后代的江山大事,李栋不得不厚脸皮问一问他了。
“哈哈,此乃天机,岂可轻易泄露?即便这样,老道这次指点你,也损了五十年的道行,你知足吧!我这就去了。”袁天纲说完,也不等李栋送一送,一转身迈出乾阳殿大门。
李栋刚想说送一送他,他就像一滴水融进大海,一缕烟隐入空气中,身影由清晰到模糊,眨眼间就失去踪迹,从李栋眼前消失。
李栋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来到殿门前,手扶门柱,昂首向天际望去。阳光依旧灿烂,和风依旧温暖,天上云卷去舒去留无意,庭前花开花落秋来暑往!
心中怅怅的,李栋长叹一声,心里纵使不甘,拿天地造化又能如何?自己穿越一次,凭着先知先觉,天南海北纵情驰骋,铁马血河挣扎来挣扎去,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怎能留住时光荏苒,匆匆而无情的脚步?罢了!罢了!罢了!人生百年也不过如此,命运啊!命运啊,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