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锋这全是一片好心,却没料到罗莞竟会拒绝。世子爷心思深,这心里一绕弯子,就有点绕过头,以为罗莞是看见他今天来买果子,所以又把主意打到云秋水和方云白的头上去了。本来么,方云白也就罢了,云秋水那家伙前两天可是叫嚷过一定会过来找罗莞的,却不料那天晚上他就伤了风,卧床不起,真是想想都让人替他叹息。
不知怎么的,这样想着,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世子爷理直气壮的把这种不高兴总结为自己对罗莞“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鄙视,因冷冷道:“若是我定要买你那些果子呢?”
“呵呵,难道世子爷要仗势强买强卖么?”罗莞一点儿都不惊慌,谢青锋这个人,或许冷漠霸道,但绝不是个邪佞小人,自己对付他,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然而她很快就知道自己还是低估这个男人了。就见谢青锋微微一笑,也不和她争辩,只是悠悠说了一句:“罗姑娘,当**讹我的时候,我说过二话吗?不但给了银子,还让小厮们去医馆里看顾令弟,虽然这不是什么涌泉之恩,不过你滴水相报一下也是应该的吧?”
我※……
世子爷在这种时候把这大杀手锏一下子抛出来,顿时就让罗莞满肚子话一句都说不出来了。她只能悲愤瞪着谢青锋,咬牙道:“你一个世子爷,我不过是个民女罢了,用得着这样挟恩求报吗?”
谢青锋一挑眉:“嗯,我高兴。”
一句话秒杀的罗莞五体投地,对这个男人,她是彻底没了脾气,谁让当初欠了人家的呢?因此这里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只好跟着谢青锋来到郡王府,等着人家赶马车去拉果子。
“只是取一些果子,用不着世子爷纡尊降贵亲自驾临吧?你看我也没有胆子骗你的钱,对不对?”虽然被谢青锋一语秒杀,但罗莞还没绝望,仍在剧烈挣扎,只要谢青锋不去村里,那就是富贵人家买些果子回去,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谢青锋看了她一眼:“唔,过些天我母亲妹妹要去乡下庄子静养,我正好儿提前过去看着下人们收拾一下,顺便去拉果子,有问题吗?”,
“没……没有。”罗莞叹了口气,看了他一眼:“那个……其实你真的不用露面,村子里的人……你也知道,家长里短什么不说?你们三个人之前和我有些瓜葛,那个……如果你再去,我很怕那些无知村民会说出一些有损世子爷形象的猜测。”
泥马我这都提醒到家了吧?你应该也不愿意和我一个民女村姑牵扯上什么关系吧?所以千万别去啊,派几个下人去抬果子就行了,要是实在过意不去,你就多给几两银子啊,我不会反对的。
“唔,无知村民的猜测,去在乎它做什么?”罗莞正在心中想着美事儿呢,就见谢青锋淡定摇了摇扇子:“放心,我不在意的。”
“拜托,你不在意我在意啊。”
罗莞真的泪流满面了,这混蛋故意的吧?肯定是故意的吧?可恶,怎么从前没看出这男人还有恶作剧的不良细胞呢?从前看他骑在高头大马凯旋班师那一回,多稳重多威武的一个人啊,这才几天,就跟变了个人似得,京城果然是个大染缸。
“唔,姑娘在意的话,似乎也不关我什么事吧?”谢青锋微微一笑,那意思很明显:你要在意你就想办法解决,别让他们乱传不就行了?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我一个小小村姑,凭什么不让人家乱传?”罗莞继续苦口婆心,但是下一刻,她就绝望了,因为谢青锋的回答是:“嗯,马车来了,姑娘和令弟要不要坐马车?”
这混蛋根本就当我是空气吧?罗莞无力的垮下肩膀,不过她很快就又振作起来,暗道管它的,既然谢青锋这世子爷都不怕传出绯闻,本姑娘怕什么?难道我这光脚的还会怕他穿鞋的?笑话一样。
而在谢府的马车载着罗莞姐弟两个出了城门时,云秋水小侯爷正站在菜市场上一脸茫然地四处张望:咦?不是说就在这个地方儿吗?难道那姐弟俩今天没来?我才病了三天,果子就都卖完了?这么快?
眼看着主子茫然,他身边的小厮立刻觉着自己义不容辞了,于是上前一步,问一个刚刚摆了字画摊子的书生道:“你知不知道那卖果子的姐弟俩今天有没有来过?”
“哦,那姐弟两个啊,之前有个人买了她们全部的果子,还要去她家把剩下的果子都买了。”书生漫不经心的回答,一边认真整理着摊子上的字画。那小厮再问,他就只当听不见了。
“是什么样的男人?”云秋水上前一步,扔了一锭五两重的银元宝在那摊子上,阴沉着脸问。他倒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唯恐罗莞姐弟俩不知世事,万一被人骗了,那可不就糟糕?因此不自禁就担心起来。
“唔,那男子一看就知道是位贵公子……”书生一见银子,立刻两眼放光,当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又是读书人,形容词用的十分精准,转眼就把谢青锋的模样给描绘出来。
云秋水和谢青锋那是什么交情,只听一半,便知道这人是谁了,当下只气得差点儿把一口牙给咬成粉末,心想青锋啊青锋,你这个狡猾的家伙,亏着前两天在我们家还一幅正人君子貌嘲笑我呢,说什么不会过来,结果却是比我来的还早,如今更是把那些果子都包下来了。你……你到底想怎么着?妈的,果然老话说的好,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
其实云小侯爷还真是冤枉了世子爷。原本今天早上出门时,谢青锋只打算在街上随意逛逛,他也不知怎么回事,逛着逛着就逛去菜市场那里了。如果是早就有心前去,他也不可能只带着七星一个小厮啊。
这问题就连谢青锋自己都摸不着头脑,在路上还寻思了一阵,不过还没等寻思出结果,就被他迅速抛在脑后了。
到了蒋家,听说世子爷亲自驾临,蒋明德和金氏还有蒋新兰姐妹就如同一窝蝗虫般全部出动,以“帮忙装果子上车”为名围着谢青锋身前身后的转悠,陪着笑脸说话,哪怕从头到尾这面容冷漠的贵公子根本连眼角都没瞄他们一下,也阻止不了蒋家夫妻俩强大的“自说自话”功能。
“这里是五十两银子,不用找了。”果子全都装上马车后,谢青锋也终于被几只蝗虫给缠的不耐烦了,同情的看了罗莞一眼,心想落在这么一门亲戚手中,还真是太可怜了,得,干脆多给点儿,万一这亲戚太过不堪,她们要搬出来,也算是有点儿本钱。
其实这想法连谢青锋自己都觉着挺不可思议的:在这个时代,女人只有依附男人才能生存,在家依靠父母,出嫁后依靠丈夫和儿子。所以那些被夫家休掉的女子,若没有娘家收留,很多人都是一死了事,要么就出家为尼,想依靠自己的双手好好生活,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然而和罗莞虽然只是几面之缘,但谢青锋就是知道:这不是一个能以常理来判断的女孩子,这女孩儿生活的是如此积极向上,乐观蓬勃,且恩怨爱憎分明,甚至还有着非常深沉的心机。
他可以断定:只要罗莞有条件,她必定不会再在这个舅舅家寄人篱下,而她的母亲和弟弟看起来也全都是以她为中心,什么事都依着她。
果子全部装上车后,谢青锋便离开了,他最喜欢的庄园“荷风溪月”是在离相国村二十里外的大风山脚下,此次他便是去那里收拾下处,然后要陪同母亲妹妹来这里静养的。
富贵人家看着风光无限,然而这些实在不是谢青锋想要的,偏偏他是太后娘家的侄儿,在军中也隐隐有成为第一人之势,他父亲以郡王之尊,竟然得皇帝信任重用,路郡王府可说是如日中天,这毫无疑问会引来大批趋炎附势的人。
而谢王爷能够坐稳今天的位子,自然深通为官之道。所以路郡王府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就是他们家当家做主的人,一年里在郡王府居住的时间只有一半,其他时间就都在乡下庄园静养,就是谢王爷,一旦朝堂闲暇下来,也必定要向皇帝告假,或一两个月或三五个月,避居在乡下庄子中,过着逍遥自在的半隐居生活,这也算是一种看透世情的清醒和对家族自我的保护。
一直到目送那辆马车离开,罗莞的表现还都是十分镇定的,以一个女孩儿来说,能做到这样“宠辱不惊”的地步,着实难得,只让元老太太和蒋秋娘都是十分赞叹骄傲。哪里想到两个人夸赞的话还没说完呢,这丫头便原形毕露了,小鹿一般疯跑回来,举着那个大钱袋子,兴奋的脸都发红,一面叫道:“外婆,娘,弟弟,咱们有钱了,啊啊啊,五十两银子啊,加上之前卖果子得的,我算算,唔,五五二十五,四五二十……嗯,零零总总大概也有将近一百串钱,这就是六十两银子啊,天啊,六十两,这足够中等人家过上三四年的小康生活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