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我趴在柜台上,苦思冥想,挠破了脑袋也才写出来八百字。三天了,交上去的心得被打回来两次,师父说不让写日记,要写感悟心得。感悟心得我知道,无非就是舍己为人、不能滥杀亡魂,经历了这么一些事情之后的心得体会。可是你要我写五千字,不如杀了我……不过在这三天里,洪大师已经从青岛回来了,他踩完了点,提出了一些非常有建设性的改风水方式,我直接把内容一字不动地发给了周健健,足不出户入账三万,倒是让我的心情好了不少。“呦,这是哪家的公子,趴这儿寒窗苦读呢?”沈玹柔举着一根蜡烛,和常香玉一左一右站在我身边,含情脉脉道:“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云烟,长夜漫漫,公子何不把握机会,与佳人共度良宵岂不美哉?”常香玉跟沈玹柔在一起时间长了,现在也学坏了,学着沈玹柔的模样道:“是啊公子,难道我等姿色,不入公子的眼吗?”“有道理。”我站起身,把本子往常香玉面前一推,道:“你帮我把这个写完,记得要五千字。”说着,顺势就要去搂沈玹柔。沈玹柔侧身躲开,露出嫌弃的神色,道:“这才出去几天啊,公子怎么变作这等登徒浪子。”“若是时间长了,岂不是要学那采花贼,满金陵的采花去?”“就是就是!”常香玉不满道:“两个美女在你身边,你不雨露均沾也就算了,还让我写这什么心得。”“我上学的时候要写一堆,我变成鬼也要写一堆,那我这个鬼不是白做了么?”面对两人的攻势,我只好连连告饶,飞奔似地逃出了店里。又过了几天,就在我的心得写到了一千字的时候,殷洪春忽然给我发了个消息:“兄弟,祸事了,寡人对不住你。”我回道:“怎么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发了一篇小作文过来,大概内容是,昨天林嫦曦把他迷得五迷三道的,然后把我店铺的地址给套过去了,当时他也没在意,今天回过味来了。林嫦曦要是想找我,直接让他联系我不就完了么,要我店铺地址干嘛,肯定是帮别人要的啊。下面就是一长串关于后悔、内疚的忏悔,我还没看完,就听到常香玉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买点什么,本店专业做冥事二十多年,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一股不好的预感立刻涌上了心头,果不其然,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找你们老板。”是薛成玲。她来干什么?没等我抬起头,脚步声就已经停在了我的面前,薛成玲揶揄道:“呦,我怎么不知道你这小店开了二十多年,你还是世家子弟?”我抬起头,露出一个还算正常的笑容,道:“营销嘛,这年头开店哪有不营销的。”薛成玲今天化了淡妆,一身的职业装,一举一动之间尽显优雅端庄,个人的气场铺满了整个小店。她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接着道:“没看出来啊,你这小店竟然还有员工?”她的说话方式就这样,我已经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但是,有人,不对,有鬼,可听不下这种话。“老板平日业务繁忙,经常不在店里,这店里的大小事务,自然是需要有人打理的。”沈玹柔漫不经心地走了过来,看似无意实则有意地一路将各种商品随手摆放整齐,最后才在薛成玲面前停了下来,道:“姑娘,买些什么?”我立刻感觉到,一人一鬼之间的空气开始扭曲,似乎有两种无形的力量正在交锋,沈玹柔虽然比薛成玲矮了半个头,气势上可丝毫不弱,甚至隐隐压了一头。薛成玲微微一笑,问我道:“这位是……”我正要开口回答,沈玹柔却是微微一笑,开口道:“老板娘。”话一出口,我立刻感觉薛成玲的气势弱了三分,但很快又恢复了,一人一鬼之间的火药味更浓了。薛成玲面不改色,避开了沈玹柔的话锋,似是责怪的对我道:“什么时候的事儿,也不通知一下老同学,多见外啊。”“原来是老板的同学啊,失敬失敬。”沈玹柔微微鞠躬施了一礼,一举一动之间大家闺秀风范尽显,随后头也不回道:“香玉,给老板的同学泡壶茶来。”同学两个字,咬得格外的重。“不必了!”话一出口,薛成玲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恢复了一下表情,道:“我只是送份请柬就走,不必大费周章。”说着,她打开包,将一张烫金的请柬放到了台面上,对我道:“我父亲五十大寿,邀请了南京各个圈子里大有名头的一些人物。”“你现在自己做生意,若是能多结交些上流人士,将来对你的事业也有帮助。”“一张请柬,只能供一个人入场。”上流人士四个字,咬得格外的重,还特地强调了一个人入场。我正要看那请柬上写的啥,沈玹柔上前一步将请柬收下,微笑着对薛成玲道:“既是如此,那我便替老板谢过了。”“姑娘要不坐一会儿再走?”沈玹柔这句话,表面上是挽留,实则是下了逐客令。我试探性地开口:“那个,不用这么……”“你闭嘴!”一人一鬼瞬间达成共识,几乎异口同声地对我呵斥道。我委屈得像个一百六十斤的傻子,躲在柜台后面不说话了。薛成玲率先开口道:“既然请柬已经送到,那我就先不打扰了,改日再来看望妹妹。”沈玹柔本身就长得很精致,再加上过世的时候就是十五六岁的模样,所以也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容貌,这一口妹妹,立刻让她矮了一头。沈玹柔侧过身,让出一条道儿来,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贵客临门,小店蓬荜生辉,今日招待不周,还望贵客海涵。”这句话加上她的动作,翻译过来就是:我是主你是客,恕不挽留,拜拜了您嘞。喜欢木匠家中无凳坐()木匠家中无凳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