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嗓音响起,接着是咔嗒的皮靴踏地声,范晋来了。
“我带来了所有可用的水勇船丁,还有香港营地的司卫,六翼一千二百人!”
范晋的独眼闪着寒光,他已经知道了李肆遭袭的事。
“他们眼中的李肆,只是个手眼通天的小吏和商人,却不知道,真正的李肆,手下还有一支足以翻江倒海的大军!”
范晋的陈述越来越有感染力,李肆都自觉快比不上了。
“趁着他们毫无防备,打进广州城,活捉四阿哥,占城举旗!”
这是范晋的观点。
李肆皱眉问:“先不说什么旗号,你带的一千二百人,有多少枪多少炮?”
范晋泄气,枪就八百,炮……没有,都在银鲤号上。而银鲤号两月前去了南洋,不仅是联系白燕子,化解双方仇怨,也是执行李肆南洋战略的第一步。金鲤号还在福建,不,该是在台湾,正跟着萧胜练本事,同时也肩负着李肆的另一项秘密任务。
李肆摇头:“你的目标,的确是有可能,但那只是理论上的。”
他指了指脚下:“他们还看漏了我一点,除了军队,我还握着几百万两银子。放着这件武器不用,单单跟他们拼人命,这买卖可不划算。”
李肆沉声下了命令:“留下八百人枪,你和于汉翼一起守住青浦货站,还有英慈院,剩下的人跟我去英德!”
英德有枪,这段时间钢铁所停了其他事,就埋头造枪炮。
范晋点头,打不打进广州都无所谓,只要打就好。
北江船行也有快蛟船,脚踏螺旋桨和风帆齐用,李肆第二天就回到了英德李庄。之前派回的信使已经将消息传给了聚在李庄的要员,李肆刚踏上码头栈桥,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就扑进了怀里。
“没我在身边,你就是让人不放心!”
严三娘一边流泪,一边咬牙恨恨说道。
“四哥哥,你真是笨死了,就没推算过所有的可能么……”
关蒄的泪水更是哗哗流着,还很直率地训着他。
李肆无语,只是紧紧抱住了她们,再看向后面那一大群人,个个神色凝重,心道终于到了这个关口。
李庄内堡,数千人把那中心坝子挤得满满当当,除了青田公司的要员,还有昔日凤田村和刘村的村人,外加司卫骨干。
现场一片静寂,空气冷得让人发抖,直到李肆的身影在小楼前的台阶上出现,所有人才吐出一口长气。
“总司,是哪个坏蛋干的!狠狠收拾他!”
有人按捺不住怒气,径直喊出了声,他们只知道王陶二人多半已经遇难,李肆被数百人袭击,护卫的三十名司卫死伤过半。
“那个坏蛋,你们都很熟悉!”
李肆沉声道。
“从你们降生下来,那个坏蛋就压在了你们头上。它是个怪物,恐怖的怪物!”
李肆扫视着众人,身侧的段宏时看着他,眼神恍惚,既带着感佩,又带着忧虑。
“它有无数的舌头,全是管子,带着尖刺,插在你们所有人的身上。它吐着恶臭的气息,喘着粗气,每一呼吸,都将你们的血肉,你们的骨髓吸进它的身体!”
“从古至今,这个怪物都一直存在,但在那之前,它不是怪物,它叫……华夏!”
“它跟我们血脉相联,将天下亿民连接在一起。有时苦,有时甜,有时辛酸,有时激昂,那都是它和我们一起来承受,一起感知,那时的它就算是怪物,也是我们自己的怪物,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
“现在这头怪物,就是你们所说的坏蛋,它自蛮荒之地而来,切断了我们共同的血脉,跟人们许下了虚伪的诺言!编织着虚伪的盛世画卷!诺言之下,是它永无止尽的贪欲,画卷之下,是它碾榨生灵的血痕。”
“它不仅吸食所有人的血肉,还吸食所有人的脑浆,要把所有人变成浑浑噩噩的傀儡!任何挺直了脖子,挺直了腰杆,要说出真相的人,它都用利齿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