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两块光洋,打发走吧!”
这声音!
没错!是……是恩人的声音!
听到恩人的声音,林郁青那还顾得的腿上的剧痛,咬着牙撑着身子,几乎是连蹦带跳的跑了过去,一过马身,他就看到正要上马车那洋人打扮的老爷。
没错!是那老爷!几乎是在看到拄着拐杖,走起来一瘸一拐的模样后,林郁青就认了出来,这上海滩没几个老爷是瘸子。
“恩人!”
见那老爷将在上车马,林郁青忙喊了一句。“噗通”一声,在马车旁跪了下去。
“亏你识相,小子,今天你算是碰着好人了!”
他这一跪,看在眼里倒让原本极不舒服的满顺舒坦了些许,手拿着老爷给的两块大洋,满顺晃荡着走了过,把大洋扔到了雪上。
“恩人!”
正准备上车的陈默然听到身后的声音,扭头一看,一个少年跪在雪地里,正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甚至脸上还挂着泪。
至于嘛!就为了两块大洋?
少年的这般的神态,倒让陈默然感觉有些不太自在,原本想上车回厂子里的他转过身,拄着拐杖走了过去。
老爷来了!
瞅着老爷朝自己走了过来,林郁青眼眶一热,忙磕了三个响头。
少年的磕头让陈默然眉头微皱着喝了一句,来到这个时代,如果说什么地方最令他不快,一怕是在租界看到的那些趾高气扬的洋鬼子,二怕就是这个时代国人那种骨子里的奴姓!
虽说有时倒也享受这种因奴姓而被人捧着、敬着的感觉,但只要一看到他们那种对任何人都是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样,陈默然的心里总觉得堵着一团火。
想发发不出来的火!
奴姓!
那种刻到骨子里的奴姓!让这个民族都显得可悲!
在这个时候有着“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的奴姓,在陈默然曾经的生活中,又有“下级服从上级”一说。下级只能服从上级,不服从上级,官位就被上级撸了,没有了官位,少了许多好好处不说,一些人好说三道四,指责你在哪些方面出了问题,或者你这个人不怎么的,更有甚者,自己也会感觉到一种失败和落魄。
思来想去,你只有服从上级,无条件地服从——不管上级对还是错,何必顶牛呢,岂不是自寻不快。于是,人的奴姓就显露出来。几千年了,中国人从来就没有争到过做“人”的资格,至多不过是奴隶。
前二十六年,陈默然几乎一辈子都在和这两字抗衡,尽管也屈服过,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做人,并且为此付出了代价,而现在看到这些奴姓刻到骨子里,而毫无掩饰的同胞时,心里的那团火依然燃烧着。
在这个时候,这团一直堵着的火,不知为何涌了起来,看着跪于雪地上的少年,拄着拐杖,陈默然弯腰拾起了地上的两块银洋。
直接身来,手里哗哗的扬着两块大洋,看着这少爷,眼中尽是鄙夷之意。
“年纪青青的,别那么没骨头!”
自己的银子,从今天起,再也不给这些无骨之徒花!好心!好心不养奴!
虽说是眼前这人是自己的恩人,但他的话和动作在林郁青的耳中和眼间却倍觉刺耳,尽管双膝依然跪于地,但林郁青还是一抬头,迎着眼前恩人的视线看了过去,恩人的眼中的鄙夷,让林郁青只觉脑中一热,一句话几乎喊了出来。
“俺有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