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匹没了还可以再生,土地还了,还可以再夺。储副和部落头领落入南人之手,却是白龙帝一生的耻辱。他必须尽力保证这两个人能活着回来,否则,羯人永远都会记得,他弄丢了自己的幼子和自己老丈人。他在草原部落中的威望将会一落千丈,各部落都将会与他离心离德。草原是强者的领地,如果头狼不行了,注定会有新的狼王出来取代他。而每一代狼王的诞生,都充满了血腥和杀戮。羯人会因此而衰落,甚至分裂,从此再难与南人为敌。白龙帝很清楚这一点,他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父汗,儿臣愿意为使。”大阳王站出来,主动请缨。术虎赤想亲自去见一见纪霆,在得知萧陌突袭了漠北行营之后,他开始怀疑,是纪霆出卖了。至少纪霆向他隐瞒了萧陌的行踪。他不相信,这件事从头到尾是萧陌一个人策划的。没有主帅的支持,萧陌真的敢千里奔袭,深入大赵腹地突袭王庭吗?难道纪霆事前,真的一点也不知道此事?“好,你与纪霆是老相识了,你去也好。”白龙帝点头应允。虞国的主帅是纪霆,白龙帝要和谈,要见的自然是主帅。接下来,白龙帝又与众将商议了与虞国和谈的筹码。最终敲定,以龙盘堡换取储副和述律部老头领,同时大赵退兵,两国约定永不互相侵犯。如果虞国不肯答应,白龙帝愿意再加上离镇北关比较近的另一座堡垒虎威城,并赠送良马五千匹。翌日,大阳王领命携上国书,带上幕僚,奔赴镇北关。……几乎与此同时,镇北关前线的最新战报,也传回了大虞朝廷。八百里边关急报:龙盘堡失陷,镇北关告急,玄甲军伤亡惨重,几乎过半。随同战报,还附有北伐主帅纪霆的奏章一封,奏章中,纪霆控诉副帅萧陌四项大罪,请斩萧陌。其罪一,萧陌身为玄甲军统帅,不顾实情,擅离职守,致使玄甲军在守城战中死伤惨重。其罪二,萧陌回城之后,面对强敌攻城,竟然弃守堡垒,拱手将堡垒献予敌手。其罪三,萧陌公然违抗主帅号令,拒绝主关增兵,并因小过擅杀前往援助龙盘堡之副将薛魁。阁臣们闻报大惊,不敢延误,遂以兵部尚书韩奇为首,一起前往南书房请求面圣。大兴城,南书房。建武帝得知边关战报,又惊又怒。他万万没料到,他寄予厚望的萧陌竟然如此不堪,这才去了关上没几日,就丢了龙盘堡。龙盘堡可是大虞在关外最后的一处堡垒。失去这座坚垒,大虞北部防务将彻底陷入被动,镇北关失去屏障,也将岌岌可危。建武帝立刻命刘大伴派人召集重臣,召开紧急朝会,商议对策。勤政殿上,百官得知龙盘堡失陷的消息,都大惊失色。兵部尚书韩奇首先出班道:“陛下,为今之计,宜速调厢军中能战之军马,增援镇北关。萧陌丢失龙盘堡,罪无可恕,微臣请旨将萧陌押回京师严惩!”兵部侍郎薛赦随即道:“韩尚书此言有理。萧陌身为一军主将,却肆意弄险,致使我大虞遭受二十年未遇之大败呀!此獠还擅权杀害军中大将,十恶不赦,若不将其法办,天理不容。”薛赦是薛举之父,薛魁是其内侄,薛家两名最有前途的后辈,都相继被萧陌斩首,薛赦恨欲发狂。好不容易等到这种机会,顾不得避嫌,恨不得立刻置萧陌于死地。众臣七嘴八舌,多有声讨萧陌之言。建武帝越听越是焦燥,萧陌是他亲自选定的,这些人如此声讨,仿佛也在打他的脸。他也渐渐看明白了,这些人都想将萧陌除之而后快。他突然想到了党争,这些跳出来呐喊的朝臣们,都跟威远侯私交甚笃。建武帝虽恨萧陌无能,却还没完全丧失理智。两军交战之际,临阵换帅乃是大忌,何况边关战事瞬息万变,这奏折中是否另有隐情,还不得而知。萧陌身为副帅,自有奏事之权,他不能只听信纪霆一家之言,还想看看萧陌如何自辨,再作处置。韩奇之流越是急迫,建武帝反而越清醒起来。“萧陌之事,容后再议,边关告急,谁可领兵前去救援?何处可调兵?粮草军械是否足备,这些才是当务之急。”建武帝沉着有力的声音响起,拨乱反正,给朝会定下了基调。众臣虽有不满,却也不敢再穷追猛打。陛下多疑,他们也隐隐有些担心,逼得太急,会势得其反。朝臣们都纷纷献策,毕竟镇北关若破,京师危急,他们的身家性命也将受到威胁。朝会散后,群臣唏嘘不己。尽管建武帝一再告诫众臣,不得将此事宣扬出去,以免惊了城中百姓,这件事还是不径而走。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京中的镖行。几大镖行一上午就来了十几波人,都是京中贵宦之家的亲眷,都要托运大宗财物南下。有的还要护送大批亲眷随行。镖行里的总把头细一打听,立刻便明白了其中原委。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先是京中贵宦豪富之家,继而是衙门小吏,镖行,车马行,贩夫走卒……不一日,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得知此事的人,纷纷指责萧陌无能,累死三军,丢失坚垒,致使国门岌岌可危,弄得满城百姓惶惶不安。仿佛羯赵的铁蹄不日就将攻到城下一般。贵宦们都开始转移财物和在京女眷,一些有实力的商贾,也开始着手准备离京避祸。威远侯府很快也得到消息。清澜居中,琼华郡主听彩星说知了此事,嘴角微动。郡马王俊逸更是抚掌大笑,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徒有虚名之辈,自以为撮合了虞夏结盟,帮助女帝出了两个馊主意,自己就是战神了。萧陌啊萧陌,你果然徒有虚名,只会纸上谈兵而已。”琼华郡主瞧见夫君意气风发的模样,不觉蹙眉,内心莫名生起些许厌恶的情绪。萧陌打了败仗,她固然庆幸,却不似夫君这般轻狂,没一点读书人的矜持。一旁的纪瑜嘴角忍不住上翘,偏头道:“也不知平北侯夫人听到这个消息,脸上会是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