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的心蓦然杂乱,怔怔看着儿子,浩远何以会突然这样提出这样的要求?
恍惚中,谢浩远的声音在一片沉寂中响起,“我是父亲的儿子,身上背负将军府的骄傲和尊严,阿诗身上流着谢家的血,只要我谢家还在,断然不会让她受委屈,我们身为此时她唯一可以倚靠的亲人,岂能任由她去做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妾?”
谢夫人看着一向玩世不恭的儿子脸上从未有见过的坚毅神色,一时眼底潮湿,哽咽道:“那你叫娘怎么办,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
谢浩远正色道:“请娘恩准,退了步家的婚事,我愿娶阿诗为妻,从明日起,我就去军中随二哥操练兵马,研习兵法,绝不会再浑浑度日,我会向所有人证明,虽然父亲不在了,可他的儿子一定不会比步青云差!”
谢夫人如遭雷击,一时失神无语!
夫君早逝,她含辛茹苦将两个儿子抚养长大,唯一可以倚靠的就是两个儿子!
时隔多年,当年夫君战死的惨状依然历历在目,于心底深处,她再不愿自己的两个儿子重新踏上武举之路!
旁人只看到军功的显赫,威风,荣耀,可是那也意味着血腥,杀戮和死亡,若是仅有的两个儿子也有一天马革裹尸会怎么样?谢夫人想都不敢想!
她只愿自己的两个儿子安安稳稳地做个文官,就算不能权势煊赫,至少也可以平平安安,她得以颐养天年,儿孙承欢膝下,她外表看似刚强,内心却再受不了任何失去至亲的打击了!
可生活并不按她希望的方向发展,明正自幼受父亲耳濡目染,好兵法,喜武功,弱冠之后,不顾娘的阻拦毅然去参考武科举,终于重袭军职!
谢夫人一方面担忧,另一方面又为有这样意气风发的儿子骄傲!
因为有夫君的功勋,谢家的儿子重新走上军职,更容易获得军功提携,若是去走文官这条路,难度就大多了,需要从最底层开始做起,也许一辈子都是末等小官!
好在三儿子浩远性情奔放,似乎更喜欢风花雪月,对军中之事也不怎么感兴趣,谢夫人心中十分安慰,这样也好,考上文科举,做个稳稳当当的文官就好!
谁能想到,看似玩世不恭的浩远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的心思,她的希望,他未必真的喜欢风花雪月,未必真的不喜欢金戈铁马,男儿豪情!
他或许更多的是因为不想娘的后半生生活在担忧之中,所以为她编织一个琉璃色的美丽幻境,如今却因为阿诗的事情,幻境显出裂缝,露出它本来的面目!
谢夫人身子微微颤抖,嘴唇翕动,失神无语!
谢浩远也沉默不语,一时间,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舅母,浩远哥哥,你们不必为我的事烦忧了!”空灵的女声在二人耳边响起!
两人同时抬眸,这才发现唐诗早已在外,一时空气沉寂!
唐诗缓缓低头,声音决绝,“我愿嫁入步家为妾!”
谢浩远脸色一白,“阿诗你…”
唐诗平静如水,嫣然而笑,甚至带着往日和浩远哥哥说话时一般的调侃口吻,“三年一次的殿试很快就要到了,浩远哥哥还不去读书?莫非真想偷得浮生半日闲?”
谢浩远啼笑皆非,心却沉入深渊,谢夫人看着阿诗清丽脱俗的容颜,十分疲倦,“你们都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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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远哥哥,别再喝了!”京城最大的酒楼,明心楼,谢浩远一杯接一杯地喝,唐诗怎么劝也劝不住!
唐诗无奈之下,夺了他手中酒壶,寒声道:“你就知道喝酒?”
谢浩远醉眼朦胧,慵懒地看着唐诗,“一醉解千愁,酒真是个好东西!”
唐诗无语,窗外冬日暖阳斜斜照入,可丝毫感受不到温暖!
“这不是谢家三公子吗?何以在此借酒浇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唐诗抬眸,目光一时凝滞!
说话的是纳兰宏逸,唐诗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又看见了那个风华无双的颀长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