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郡茹乖乖的躺在床上动也不动,恐牵动了胸上的伤口,她清楚的记得前世她被罚跪了半日祠堂,撕扯了伤口,从此便落下了心口疼的毛病,今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去跪那祠堂了。
黄烛挑着寒梅斗艳的青红棉帘子,大夫人汪氏便缓步走进来,一股子浓烈的药味刺得她眉头微蹙,她捏着锦帕不着痕迹的掩了掩鼻子,双目微转,低声斥道,“你们怎么伺候小姐的?这屋里头没收拾干净么?药味这样浓,对小姐的伤口亦是不好的。”
墨青见大夫人亲自来了,忙屈膝行礼,惶恐的道,“奴婢知错,奴婢等会子便开窗透透气。”
汪氏又道,“仔细着些,莫让五小姐再吹了风。
墨青与黄烛齐齐应了。
申郡茹脑袋偏了偏,手指微动,撑起右胳膊来,做个要起来的动作,嘴上嗫嚅的道,“多谢母亲,这一次,女儿又给您惹麻烦了。”
说着她眼圈微红,落下泪来。
汪氏见申郡茹又是一副可怜委屈怕的似是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气便不打一处来,她自认并非苛待庶女的嫡母,可偏偏这个小庶女每每见到她都是这样一副神情,好像她虐待了她一般,真真令人心头恼恨。
不过是多准备一份嫁妆的事,说不定嫁得好还能帮衬着自己的儿女,她又何必做那些落个骂名损人不利己的蠢事?
可这个小庶女偏偏就想不明白,见到她就胆颤心惊,让她在人前下不了台,更让她生气的是申郡茹与二房走的亲近,就说这次出游吧,也是二房替申郡茹求来的。
人前都说二房大度,可这会子出了错又都落到她这个做嫡母的身上。
她真是越想越气,面上神情便冷淡了些,语气间也多了几分漠然,“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你祖父和你祖母都等着你的消息呢。”
申郡茹虽不知汪氏心里头的这些弯弯绕,却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前世的自己真是愚蠢,放着正儿八经的嫡母不好好相处,却非要与事不关己的二房相交,二房凭什么对她好?还不是想利用她对付汪氏?
她又想起朱嬷嬷的话,心头一阵晦涩,抬头直直的望着汪氏,目中带了几分真情与愧疚,“母亲,都是女儿的错,您能原谅女儿吗?”
眼下最要紧的是躲过跪祠堂的惩罚,再把身子养得好好的。
汪氏本以为她又要吓得浑身一阵抖,然后便是闷着头一个劲的哭,却不料她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就连语气也比往日多了几分不同。
汪氏微微的愣了愣,细细的去看申郡茹,却见她面带愧疚,双眉微蹙,尤其那双望着自己蓄满泪的眼,清澈而又明亮,不由得心下一动,遂低低的叹了口气,语气缓了缓,“母亲又怎会真生你的气?最重要的是你祖父和祖母,这一次他们当真气坏了。”
申郡茹缓缓的点了点头,吸了口气,声音微颤,眼里的泪扑簌簌往下落,“母亲,女儿知道伤了您的心,更给咱们侯府面上抹了黑,女儿只盼着能一死了之,但一想到您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女儿便心存愧疚,只求哪怕有一日能在您跟前尽尽孝也是好的。”
汪氏目中不禁露出一抹讶色,申郡茹何曾在自己跟前说过这样掏心窝子的话?往日里但凡她能在人前大大方方的叫一声母亲,也不至于让自己寒了心。
申郡茹见她面色微动,抽了抽鼻涕,愈发的情真意切,“母亲,女儿这一回险些命丧黄泉,生死一线间女儿想了许多事,末了才明白您的良苦用心,母亲是真的心疼我,倒是女儿白白的寒了母亲的心。”
这番话恰说到汪氏的心坎里去了,刚刚她还有些疑惑,但此时却有些感动了,又见申郡茹面色苍白声音微弱,不顾着自己身上的伤,却巴巴的跟她说了这些话,当下眼圈红了红,上前握了握申郡茹的手,“傻孩子,你能这么想就是在母亲跟前尽孝了,你年纪还小,犯了错不要紧,贵在你能知错就改便好。今儿个你祖父大发雷霆,就连你祖母都拦不住,这才让你去跪祠堂。你放心,你父亲马上就快回来了,母亲这就去二门上截住你父亲,让你父亲去侯爷跟前求一求,等你伤好了再去跪祠堂。”
申郡茹面上感激涕零,心下更是千思百转,她是存着让汪氏替她躲过这一难的心,却没想到单凭这几句话就真打动了汪氏的心,前世她只道汪氏伪善,却不知原来她真是一副软心肠。
她自是哽咽难言,连声叫道,“母亲……母亲……”
汪氏望着她,心头涌上千万种极其复杂的情愫。
“大夫人,五小姐……”黄烛急匆匆的迈步进来,面色焦急不安,“五小姐,二皇子来了。”
汪氏吃了一惊,蓦地站起身来,“你听谁说的?”
黄烛立在房中央,吞了口唾沫,不安的望了望申郡茹,声音低了低,“申管家专门派人来说的,二皇子来侯府了,侯爷……让小姐去祠堂里跪着。”
汪氏自是心急如焚,不禁又有些后悔刚刚的贸然应诺,如今二皇子亲来侯府,她又如何替申郡茹求情说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