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说甚?大唐辽东道大总管李显?外界不是传闻这厮还只是个孩子乎?怎的竟然如此神勇?”剑牟岑听了来人的喊声,顿时大吃一惊,有心想要将对方擒下,可是知道薛仁贵就在前方不远处,若是惹得此人来到,自己可真是找死了。
所以,虽然知道擒住李显就会立下大功,可剑牟岑还是不敢要这即将到手的功劳,不顾后面李显的呼喊声,连忙继续纵马逃走。
不得不说,剑牟岑这厮的确是一个非常明智的敌将,很善于判断形势,在巨大的诱惑面前也很果决,说走就走,丝毫不敢拖延,如果换做是别人,真能让他逃走了也说不定。
可是李显是何人?他从一开始就关注着这名敌军主将,也正是这样才在眼看对方逃跑之时向其射去了一箭,再见他等到见他继续逃跑之时再度骑马到其身后,可是也没想到这厮竟然如此果断的返身逃走,不由得对这厮有些钦佩。
不过钦佩归钦佩,李显可不想饶过这个敌将,因为他知道在数年之后,高句丽的遗民还会掀起一股独立的风潮,而那些领导者都是像对面那员敌将一般的狡诈之辈,自己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在这次出征之时自然要尽力多斩杀几个这样的将领,所以,李显丝毫不顾其他,纵马再度追上去。
虽然剑牟岑在前面,他的战马也算是好马。可是却哪里比得上李显所称的御马紫骍?只听得背后一阵风起,剑牟岑突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低头缓缓一看,这才发现一根长枪的枪头早已从他的后背刺入,然后又从前胸透出,枪尖上兀自还滴着鲜血。
“大唐李显?嘿嘿,真没想到大唐天子竟然生了如此勇武之子,我剑牟岑能够死在此人之手,也不能算冤。”剑牟岑一脸苦笑,默默看了李显一眼,缓缓开口说道。
“剑牟岑?原来此人便是后来拥立安胜为王的剑牟岑?呵呵,这课真是苍天有眼,竟然让我将此人杀死,也算是为我大唐解决了一个后患。”望着缓缓撞到地上的剑牟岑的尸首,李显的心中竟然感到了一股莫名的畅快。
而这时的战斗也即将进入到尾声,随着薛仁贵大军的加入和剑牟岑的阵亡,这支敌军已经彻底成了无头的苍蝇,完全失去了抵抗力,或者是被唐军所杀,或者是直接跪地投降,也有的比较惨,竟然被己方的战马踩死,被己方争路之人杀死。
而在大军混杂的战场之上,薛仁贵的目光也在不断地停留在一人的身上,那人不是他的儿子薛讷,虽然他见自己的儿子在短短几天内武艺大进,心中也很高兴,但更令他高兴的,便是周王李显竟然有如此出众的武艺,虽然只有十二岁,可是其勇武竟然已经不下于二十年前随太宗出战高句丽之时的自己,可自己那时已有三十岁,而对方却才只有十二岁,如此英勇实在是世所罕见,便是古人,又有几个能够比得上?
“父亲大人,周王今日连斩三将,杀死敌军将士数十人,儿虽然不如周王,却也杀死七十八名高句丽士兵,在人数上比周王还要多,孩儿初次征战,还可以吧?”饶是薛讷生性沉稳,今日见了薛仁贵也不由得得意万分,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上战场,而且还斩获了这么多,也确实有夸耀的资本。
“吾儿要懂得谦虚谨慎,勿要夸矜功劳,尔且看一看大总管,这一战斩杀三员敌将,士兵数十人,犹然沉稳如斯,实在是吾儿日后之榜样。”薛仁贵教训了薛讷几句,然后又转头对李显躬身说道:“启禀大总管,今日李司空统率大军围攻新城,用奇计赚敌军出城,司空乃以伏兵大破敌军,之后尾随敌军闯进城门,终于拔得新城,俘虏新城守将,此时方从那守将口中得知,我军大营遭受敌军偷袭,李司空命末将火速援救,不过我军毕竟还是迟了一些,若非大总管奋力斩杀敌将,恐怕辎重粮秣尽皆遭毁,如此一来则我军此次征战辽东只能无奈班师了。”
说完之后,薛仁贵还斜眼看了一眼羞臊不已的庞同善。
虽然庞同善与薛仁贵的官职是同一等级,不过之前由于两人分属武后和高宗的人,一向不怎么对付,如今薛仁贵见庞同善差一点导致大军战败,自然对其极为不满,于是在夸赞李显的同时又对庞同善进行讽刺。
薛仁贵本以为庞同善会对他出言反击,却没想到庞同善只是讪讪的说了句:“是啊是啊,今日之事多亏了大总管力挽狂澜和薛将军仗义相救,都是末将组织不力,方才令我军造成如此多损失,末将真是羞愧无地。”
“哼,速速打扫战场,率领大军押送粮草辎重进城吧,李司空正等着我等呢。”薛仁贵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够诚心认错,脸色顿时也缓和了许多,不再出言怪罪庞同善,然后传达了李绩要求拔营前往新城的命令。
庞同善自然是立刻答应下来,当即便下令守营将士马上行动起来,打扫战场,收编俘虏,安抚将士,处理尸首,记录战功,并将粮秣辎重清点,准备在第二天一大早便将这些物资送到新城去。
第二天一早,在李显和薛仁贵的护送下,庞同善所统率的守营将士将所有物资运送到了新城。
虽然从营地到新城一路无事,可到了新城之后却又有事发生了。
当然,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并不是战争,而是来自李绩的怒火。首先,庞同善因为守营不利,导致将士造成了不必要的损伤,所以被李绩下令杖责四十,令其戴罪立功,若是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待得庞同善抱头逃窜之后,李绩又单独留下李显,先是对他进行了一番夸赞,说李显勇武刚强,力挽狂澜,为朝廷社稷立功,为圣上分忧,实在是大唐之福,不过在夸奖完之后,李绩的面色就开始变了,对着李显拱了拱手,肃然说道:“末将有一句话如同骨鲠在喉,不吐不快,还请大总管勿怪。昨日军营遭袭之事,虽然无事,然则末将却是至今仍心有余悸,大王乃皇室贵胄,当今圣上爱子,又是我军中行军大总管,一身所系非轻,如何能够不顾自身安危,冒险出击?幸亏无事,万一出甚意外,令末将如何向陛下与皇后殿下交代乎?”
“呵呵,此事是小王错了,还请阿翁原谅。”李显见李绩说这些话也是为自己好,心中也是感动,连忙低下头来认错。
可是李绩却依旧不依不饶,摇头叹道:“大王又不是不知,大王虽然名义上是行军大总管,可到此处之目的主要是为了长见识,兼又历练自身,并非是为了拼命,大王本该隐忍自身,韬光养晦,今日大王以武勇击退了来犯之敌,大名必将扬名军中,日后想要韬晦已然是难了。更何况守营之事乃庞同善之责,便是败了,陛下也是追究此人责任,大王何必甘冒奇险,强行出头乎?”
李显闻言不由嘿嘿冷笑道:“司空之言小王不敢苟同,虽则朝中有争斗,然则兄弟阋于墙外以御其侮,我大唐之利益绝不容许外人来犯,此次虽是庞同善守营,然则若是失守,则于我大唐十分不利,或许我大唐十余万将士便会因此事而撤军,损耗粮草辎重不说,日后若再寻得如此战机,恐怕再也不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为了天下之事,小王便是牺牲又有何妨?更何况只是冒个险而已。”
却听得李绩拍案称赞道:“好个‘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大王文采好,胸怀更加广阔,实乃我大唐之福,方才李某不过以言语相试尔,却未曾想到大王年纪轻轻,却有这等见识,实在令末将肃然起敬。不过如此一来,恐怕皇后殿下之猜测亦会如期而至,还望大王小心警惕,国家事自然要全力以赴,然则亦要保住自身才好。”
李显并不同意李绩方才劝他明哲保身的话,却也知道对方是为了他好,再加上李绩所说的事情也确实值得担忧,毕竟这武后可不是什么善人,万一自己哪一天惹恼了对方,说不准真的就会有麻烦,不过人都是有底线的,为了大唐的利益,就算是自己稍微受一些猜忌,他感觉也是值了,更何况自己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亲王,武后最多也就是猜忌一下,只要抓不住证据,是不会当真对自己下手的。
也正是因为这最后一点,李显倒也不是太为自己担心,不过对于李绩的好心,他也要表示出应该有的态度,所以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拱手说道:“多谢李公相告,这一点小王还是理会的,若是没有了性命,一切都只是空谈,请李公放心,小王一定会珍视自身性命,绝不会被谁轻易取了去,亦不会有谁能轻易将小王之性命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