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舒宁站在高处看的分明,那是一个极其精妙绝伦的阵法,形状如一条巨大的鲨鱼,两万精兵在内侧相对薄弱,而那末等的士兵接到命令,贴着那两万人,守在外围纹风不动,充当了阵法之外最坚固的铜墙。
“轰轰轰塌——”
那鲨鱼翻滚间,北凉士兵的嘴里发出极其有节奏的喊声。
西魏大军此刻正被那条大鲨鱼吞在腹中搅得翻天覆地,他们后退,又被后方的尾巴甩得生疼,往左右又被不断呼吸着的鲨鱼夹击,唯一的缺口还有鲨鱼尖利的牙齿,流矢乱箭从那大鲨鱼嘴飞射而进,让人不敢靠近。
纪舒宁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本来对辛将军这次突然的出击有些担心,但此刻看到陡转的形势,她知道,这一场对决,北凉……胜了——
击鼓的节奏越来越快,壮阔雄浑,听在北凉将士的耳里,令人精神为之震撼,鲨鱼如同在浪涛中翻滚,越来越来猛、越来越剧烈——
战场之上,士气的振奋,只有一次,而这一次的机会若是没有把握住,那就只有败——
因为在势力相当之下,士气至关重要——
这时候西魏击鼓的士兵已经换了几批,筋疲力竭之下又面对着战场上的节节失利,鼓声已经开始混乱,也让被夹击的西魏士兵如无头苍蝇一般,丢盔弃甲地乱窜,士气明显一落千丈,再也扶不起来。
纪舒宁已是满头大汗,手臂似乎都感觉不到任何的知觉。
在混战之中能组成如此无懈可击的阵法,说明北凉是早有准备,纪舒宁没想到辛将军竟然在被西魏逼得后退时,就已胜券在握,这般临危不惧还能蛊惑敌人,果然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大将。
想起半夜的突然集合和留在训练场的两万精兵,纪舒宁突然便明白。
只是……
只是,一日前还无计可施,第二日就能摆出如此精妙绝伦的阵法,不止西魏措手不及,连纪舒宁也有些不敢相信。
晋王站在正阳关的高处,叹为观止。
师破天队阵法也颇有研究,只是他首先射杀了击鼓的人,让北凉士气低落,反而隐藏了北凉大军七零八散后退的意图,让他一时失了察觉,待他看出端倪之时,坚不可摧的西魏几乎全被夹击在北凉大军的阵腹之中,只剩下那如溪流一般的血从盾牌之下流出,所谓马革裹尸,尸山血海,血流成河,当是如此的惊心动魄——
师破天此刻眼看着几十万的西魏大军如蚁溃穴,被北凉大军吞没无计可施,阴鸷的眸子扫过辛将军,随后再次拉弓搭箭,孤注一掷,射杀击鼓的将士。
站在高台上随身保护的士兵逐一倒下,击鼓的士兵很快又暴露出来,接二连三的丧在师破天的手里。
她冷笑了一声,最后一箭,送给纪舒宁的——
灭不了北凉,杀了这个女人,滕宣就算侥幸醒了,也必定气急攻心——
师破天同发两箭朝纪舒宁射去,纪舒宁回头的那瞬间便看见了,师破天这一次是破釜沉舟,那两支箭的速度,快得像闪电,那力量,几乎能将铜墙铁壁射出两个窟窿。
她躲不了,也不能躲——
北凉还未完胜,鼓声便不能停下——
那支箭在纪舒宁的眼里飞速扩大,电光火石的刹那,她的手臂狠狠地击了一下鼓,她甚至都做好了被那一箭爆头的准备——
黑暗在此时降下,那黑暗中绰绰的描金暗纹那样熟悉而令人怀念,利箭能刺透苍穹,却连那一袭墨衣都穿不透。
那黑色,比这烽烟漫布的天空黑的更纯粹,却让纪舒宁看见了漫天星光璀璨。
“说阿宁,让你久等了。”
阿宁,让你久等了……
在他黑色的羽翼之下,他醇厚的嗓音传进耳里的那颗,她潸然落泪。
不管等多久,能等来这一刻,一切便都成了甘之如饴。
她所有的喜极而泣,都化作了那铿锵的鼓声,一声一声,锲而不舍,滕宣的手覆上她的手,掌心包住她的拳头,和她一起,将那鼓舞人心的鼓声,敲得更加的震撼和声势浩大——
北凉的阵腹还在吞噬者西魏大军中的残末,师破天带兵几次欲突破外围防线都不得其入,师破天绝戾的目光阴煞的扫过那高台上相拥的男女。
这样诡谲莫变的阵法,除了滕宣,还有谁想出来,该死——
师破天十指几乎将缰绳捏的粉碎,这时候,只有一个词能形容西魏这次胜券在握出击北凉的最后结局——
兵败,如山倒——
“皇上,保存势力,撤兵吧——”
师破天咬牙切齿,“滕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