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申迎春同意了换药,六福也放下心来,继续等着那药煎好。
看看天色已经快到晚饭的时候了,申母刚才已经去了厨房去整治饭菜,此时把东西给端了过来,招呼着六福:“六福,今日真的辛苦你了!快先把饭吃了,空着肚子不好喝药。”
虽说是路见不平,助了申迎春脱困,但再怎么说,他此时和人家一个姑娘家独处,也是有一点于礼不合的。六福本来还担心会因此被申母责怪,没想到会受到申母的邀请,他顿时觉得有点受宠若惊,当下便行了一礼:“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起来,他肚子也真的有些饿了,午饭的时候,他还没吃饱就收到苏妙的提示,跟着申迎春去跟三个地痞搏斗了一番,体力消耗得厉害。
父亲病弱,母亲又是最传统的妇人,这些年来,在对外操持方面上面都是申迎春在做,所以她对于男女大防之类的观念没有那么重。
而申母方面,其实虽然她没有说出口,但在她的心里,也是在为申迎春的亲事而操心。迎春是个好姑娘,里里外外操持家务都是一把好手。但是这么些年来,她和相公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如果娶了迎春,那么意味着也要照顾他们两老,这对于一般的年轻人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对此觉得没有负担的人家,又看不上他们这种小门小户。所以这才一直把迎春给耽误到了现在。此时她见到有这么一个年轻人,长得不错,一团和气的,看着对迎春也挺有好感,虽然人品还有待观察,但多相处才能看到不是?留饭自然也成她的观察途径之一。
饭后,申父也醒了过来,他刚刚醒来胃口不好,申母把事先熬好的粥喂他吃完后,他才有了点精神,留意到了家里多了一个男子,他询问的眼光看着申母,申母就把今日申迎春在路边差点被人把他的救命钱给抢走、幸亏多得这位年轻人相助的事情给说了。申父撑起病体想起身道谢,六福忙给止住了。
申迎春看到父亲的样子,心里更觉得难受,于是当着申父一和申母的面,把六福愿意提供人参作药引,她也同意也换药的事情给说了。
申父和申母又惊又喜,但第一个反应都是拒绝,于是六福又把父母双亡的说辞道了一遍:“……这人参其实也是我家主子赏给我的,如果我拿出来,也是替他们在做好事。这救人一命、胜造七层浮屠。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重要不是?”
六福的最后一句话显然打动了申父,卧病多年,没有人能比他更加明白身体康健的重要性,那种想要做点什么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无能为力感最是折磨人,他的心性和身体都在这么多年里受尽了这种折磨,此时有了希望,他无法抵御。
次日,苏妙果然派了一个小厮把人参给送到了恒清堂。六福已经去过那家医馆了,汪大夫听说申家终于得到了人参,也是十分高兴,二话不说就把药给换了。其实六福也不是非换药不可,他完全可能直接另外再付银子在另外的药铺去把药给配齐,只是先前的药都是申迎春付了银子的,直接就丢弃了浪费,而且用了他的人参,他已经颇费了一翻转口舌才让申家的人给接受了,如此再用他的银子,恐怕他们会觉得惶恐。
这年头,好人不是没有,但像他这么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倾尽全力的,应该绝无仅有。六福担心的是怕他们以为他有什么企图(当然,他的“企图”就是申迎春,但这种情况下,更加不能让他们知道,否则,他们就会觉得,他这么热心的帮忙,就是想让申迎春无以为报、以身相许了)。他尚在年幼时就被卖到海国,在各户人家之中转来转去,能保全自己就已经不错了,哪里敢想别的事情?他当时的唯一念想就是回到大兰。但在被三宝卖回来后,在中陆城和雪兰城,他亲眼见识过宋宸和苏妙之间的相处,就觉得这种事情肯定还是要你情我愿,大家自然而然的,才是美事。如果让对方感觉你是用银子在收买人心,心里难免会生了膈应,那么就在心里埋下了勉强的种子,就很难再让她全心全意地接受他了。所以他才特意点出了这人参其实是苏妙和宋宸的,让申家人去感激他们比感激他自己要好。
所以在把人参送到了申家之后,六福嘱咐了申家有什么急事要找他的话,就去恒清堂去,会有人转告他的,之后就和告辞他们,离开了铃兰城,返回到白云山庄去。
回到了庄子后,六福本来马上再去替申家把感激的话当面传给苏妙和宋宸的,但一问才知道他们又进山去了。
没错,人参在苏妙看来,虽然难得,但不是什么稀世奇宝,她先前只挖走了一部分,是把它们当成一种补品想要送给长者的。但在把人参给了六福之后,苏妙突然觉得在一些人的生活里,这就是一种救命的良药。这样的话,留着那些人参长在原地,就是暴殄天物了,因为说不定有一天,就被闯进去的哪些野兽给糟蹋了。
所以,苏妙拉着宋宸,又进山挖人参去了,她要把那一圈八十年以上参龄的,都给挖走。那可不是小数目,那上百年的,除了先前苏妙已经挖走的十几棵之外,还剩下了二十几棵,而那八十年以上的,就更多了,她粗略看了看,预计也有个六十棵左右。
苏妙专心挖参,宋宸和小白在旁边护着,苏妙觉得这样的话他们太无聊了,就把他们赶走去打猎去了,打了猎,他们中午吃饱了肚子才好继续挖啊!
其实宋宸的担心有点多余了,挖参在别的人眼里可能有些难度,但在苏妙而言,这只是驾轻就熟的事情。她一边挖,还能轻松分出心神来留意周遭的动静的。
由于怕引来野兽而对人参地造成损害,他们是出到外围烤兔子吃的。之后再回去继续干活。苏妙的动作很快,大概在申时,已经挖好了。苏妙在天剑峰经常需要照顾药圃,早有经验,做事的时候都戴着她自己特制的一件极薄但极为坚韧的手套的,所以虽然挖了这么久,但对她的手丝毫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不然的话,宋宸也不会允许她一直这么做的。
大功告成,苏妙和宋宸就回到了庄子。晚饭的时候,六福突然出现还让苏妙他们惊讶了一下,听到六福的转告,苏妙也不在意:“反正这都是从山上偶然挖到的,你让他们不必太介怀。不过,这从山里能挖到人参的消息,你也别传出去。因为我们是走到很深处才见到的,里面的确危险,别等一下大家听说后都跑到山上去找,被老虎和熊瞎子伤到就糟了。”
这种事情六福当然不会外往说。别说这是会涉及到人命的事情,就算是上山没有太大的危险,以他这么一心向着宋宸和苏妙的性子,他也不会说啊!好的东西自然要留给自己人不是?
申父换药之后的第一副药方,是连喝五日。所以在第五日的时候,六福进了一趟城,就顺便去了申家问问情况。进门的时候,就见到申父正在院子里慢慢自己走着,看脸色也好了很多,再也不是之前卧床的时候那种灰败的感觉了,可能是因为走动的原因,甚至有了一丝红润。
看到六福,申父很是高兴,拉着他的手留他吃饭。大概是申父开始见好,申母和申迎春的神色都高兴了很多,那种开心是由衷的,跟以前见到她们的时候那眉头不由自主地经常保持着微皱的状态不同。
申父如此盛情,六福就只有却之不恭了。饭后,六福问起申父的情况:“汪大夫来看过了吗?他怎么说?需不需换药了?”
“昨晚来看过了,说父亲的情况好了许多,可以换一副稍轻的药了,还是以人参作引。”申迎春轻声回答着。
六福就关切道:“那人参够吗?”
“够了。够了。”申母连声道,“先前只用了一小段,还剩下大半棵呢!”
“那就好。”六福道,“这是对身体康复有益处的,不要省。不够的话我再来想办法。”
“我们一家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才好!”申父给六福倒了一杯酒,身体好了起来,往日的豪气又回到了心中,他自己都有点想喝了。
申父本来是个爱酒之人,但自从他的身体不好后,已经许久没有尝过酒味了,这是特意买来给六福的。本来六福是要推辞的,但申父说了,他不能喝,能让他闻闻酒味也好。
“伯父以后就不要整日提这‘感激’之类的词了,不然,我都不敢过来了。”六福开了一句玩笑,之后就一脸正色道,“我跟申姑娘是朋友,朋友之间守望相助是应该的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