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估计错了吗?还是这种方式一开始就不对?她无声地叹口气,只觉深深的疲惫,她精心策划了半年,用尽了心机,一步步小心地经营着,每向前跨一步都要左思右量半天,生怕一个错着就满盘皆输……可现在……难道还是失败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沮丧过后,继而从心底涌上一种狂怒和愤恨,让她想疯狂地把周围的一切都给毁了。看见身边的那棵桃树,她拼命地对它拳打脚踢,似乎想将满心的怨愤都发泄出来……
好大一会儿,直到手上都挂满了红红的划痕,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抹着鬓角的汗,她无意识抬头,赫然看到正上方一双幽深如碧潭的眼睛。她吓了一跳,急速向后退去,不料竟崴了脚,身子一歪便跌倒在地!
这样的情形着实狼狈又好笑,爱羊上方传来一声嗤笑!
她揉着刺痛的脚腕,愤愤地抬头,在看见那人嘲弄的表情时却有一种强烈的恨意自心底涌出来,九个月了,整整九个月了!自她被他亲手射死的那刻直至今日,她夜夜被那些噩梦扰着,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在这九个月的每一天每一刻,她从来不敢放松心神,一遍遍地想着下一步该做什么,怎么做!只有在极少的情况下,她才会允许自己放松一下,在脑海里预演着二人再次见面时的样子和他脸上的表情……
可是她没想到竟是这个样子的!
他悠闲地坐在树枝的分叉上,一袭白衣,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好看的薄唇弯成一个嘲弄的笑容,一双幽深的眼睛微微眯起,或许是因为眼睑极黑的缘故,爱羊只觉他能一眼看到自己的心里,顿时心跳如擂!
不会的,自己已经换了具身体,他不会认出来的……
想到这里,她慢慢镇定下来,收敛起眼中的憎恨,佯装一脸好奇的表情问:“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她声音软软的,带着些许的鼻音,再加上那张精致的小脸,似乎真的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
君易清眯着眼看着坐在地上的小姑娘,一丝疑惑划过心头。他恶意地笑道:“你会不知道我是谁?刚才难道不是你见我没来便拿着桃树出气!”
爱羊的脸“嗵”得一下红了,她唇蠕动半晌,终于想个理由,赶忙道:“我是因为迷路了,找不到回去的方向,一时着急,这才……”
君易清懒洋洋地抱着双臂,漫不经心地说:“是吗?”
爱羊咬着唇没再说话,她挣扎着想站起来,无奈脚脖疼得厉害,挣扎了几次都失败了!而君易清就坐在树枝上冷冷地看着她,一点帮忙的意思也没有。
爱羊有些气恼,但又无可奈何,只好坐在那里不动。
君易清笑了笑,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玩味地说:“啧啧,没想到京城还有这样的绝色,只可惜藏在深闺人未识!李益那样一个善于钻营的人竟没有看到他这个庶女的价值!”
这话对于一个初次见面的大家闺秀来说委实不客气,竟是将爱羊当成了待价而沽、以色侍人的妓女一般!还有他那挑剔打量的眼神似乎就是在琢磨着她的身价几何!
爱羊气得双唇颤抖,想说什么却最终闭了嘴,不再吭声。
她太了解君易清的这个样子了,与在外人面前冰冷、稳重、凶神恶煞的态度不同,私下里的他就像一个喜怒无常的恶劣大男孩,脾气固执左性,常常一个不如意就大发脾气、肆意嘲讽,那幅欠揍的表情让人恨得牙痒痒!
除了皇家和明南王府,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性格,都怪他平日伪装得太好,把所有人都骗过了!
爱羊恨恨地想。
见她闭嘴不言,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君易清缓缓收起笑容,目光清幽,脸色冷峻,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清模样。
他从树上利落地跳下来,站到爱羊身前,低头看着她:“李爱羊,京官太常寺少卿李益之庶女,因容貌出众,被嫡母嫉恨,自小禁足于居然院!禀性懦弱,在李府连一个普通下人都不如!生母杨氏性情暴烈,为生父不喜,去年腊月因和奴仆争执,被禁足直至今日!我说得可对?”如数家珍般,他将调查得来的情况一一说了出来。
爱羊没有抬头,只静静听着。
君易清看着她平静没有一丝波澜的脸笑了笑:“我有个疑问想要请教你!”
来了,一直屏息等他问的爱羊压住心底的不安,尽量装作好奇的样子,问:“什么?”
君易清蹲下来,专注地望着她,黑幽幽的双目时而闪过一丝如珍珠般晶莹的光彩,薄薄的唇几乎要凑到她的脸上,呼吸与她的呼吸密密缠在一起,爱羊因突如其来的热气和男性气息熏得头晕目眩,竟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迷蒙地看着他。君易清的薄唇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
好半晌,爱羊才突然反应过来,她伸出手猛得推他一下,气愤地道:“你故意的!”
君易清轻而易举地抓住她娇俏的双手,笑得很无辜:“我故意什么?”
爱羊张口结舌,总不能说他故意以男色诱惑自己吧!她只好气愤地抽回双手,别过头,不再理他。
“你还没回答呢!告诉我为什么!”君易清在身后问。
爱羊这才想起刚刚他好像说了什么,可是该死的,她竟然一句也没听清!
“刚你说了什么,再说一遍!”她没好气地说。
君易清玩味地笑道:“没听清啊?”
爱羊恼羞成怒,扭头瞪着他:“想问就赶紧问,不问就赶紧……离开!”她原本想说“滚”的,幸好反应快,改了口。
君易清挑挑双眉,收起那一幅玩世不恭的笑容,正色道:“八个月前,你因为帮你姨娘而被奴仆推下亭台,磕破了头,休养三四个月才好,可是却失了忆!令我奇怪的是,失忆之后你不仅变聪明了,知道如何收拢自己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