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一笑,&ldo;陛下修道是大事。&rdo;
皇上问也没问,就下旨医治崔碧城的恩情,我感恩戴德,我知道,自古虎毒不食子,可是儿子要是毒起来,老子娘什么的,就都顾不上了。即使这样,我的嘴唇都咬破了,文湛有可能兵变的事情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然后肚子里有股什么,就冲口而出,&ldo;李公公,你真的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事吗?每天念经就真的能得道成仙吗?这个世上能飞升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可是史书上那些修醮炼丹帝王哪一个不是吃多了硫磺水银而一命呜呼的?&rdo;
周围安静的似乎都能听到雪莲香袅袅飘荡的声音。
良久,李芳还是那个面团脸,他和善的笑着,&ldo;这是主子的心思,奴婢不会揣摩。不过主子经常说一句话,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其中各味,就不是奴婢能够揣摩的了。&rdo;
林若谦来的时候,全身都是汗,到了门槛那边还摔了个狗啃shi。旁边的太监把他拉起来,他让人准备好了热水和布巾,把自己全身的汗渍擦干净,换好了衣服,拿着他那一包长短刀片就到千尺雪。那里似乎变成了禁区,谁也不让进入,只是命人一遍又一遍的从酒醋面局里面拿最烈的烧酒过来。
四更鼓打过,转眼,天就会亮了。
我坐在千尺雪外面的青花瓷墩上,看着这里的人忙紧忙出,就是没有人过来告诉我,崔碧城已经死了,我的心一直吊着,却没有死。
此时,我眼前出现了一串念珠,缀着一片白玉雕刻的佛头,慈眉善目,优雅平和,并没有俯视人间的高高在上,反而多了一层身处其中的慈悲。身边随即缠绕着一层虚无缥缈的紫檀香气。
我抬头。
来人,是皇上。
他抬手,正要落在我的发顶,却在将要碰到头发的时候,停住了手。
&ldo;怨朕吗?&rdo;
说完,他的手指拂动佛珠,那串天珠相碰,发出悠远而清脆的回声,&ldo;朕在佛前许了愿,佛祖会保佑他,他不会死。&rdo;
我连忙站起来,&ldo;皇上……&rdo;
可他还是那句话,&ldo;怨朕吗?
想怨恨就怨恨吧。很多事情你不懂,也永远不需要懂。这四海八荒,万载千秋,只有一个赵汝南,朕宁愿他的儿子卑贱的活着,也不想你再卷进来。&rdo;
我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只觉得惊疑不定,千万重的心思在翻滚,就在这个时候,千尺雪里一个小太监蹿了出来,他先是跑到我面前,刚要说话,却看到了皇上,于是腿脚一软,爬在地上,全身颤抖,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皇上低头看着他,&ldo;崔碧城如何了?&rdo;
&ldo;崔……崔……崔公子……&rdo;
那个小太监越着急,舌头越打结,越打结,越说不出话来,而且年幼的小太监声音尖细,情急之下,都带上哭腔了。
我被他哭的手脚冰凉,&ldo;崔碧城到底怎么了?他死了?&rdo;
闻言,那个小太监还是哆嗦,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我急得抓了他用力摇晃,面团李芳掰开我的手,用他一贯面团一样的声音平缓的说,&ldo;不可在主子驾前无礼。&rdo;
那个小太监似乎被这话感召了,他仰头,冲着李芳就哭了出来,&ldo;老祖宗……&rdo;那个小太监也顾不得在圣驾面前,就直接呼面团为&lso;老祖宗&rso;。李芳也没管,只是赶忙问,&ldo;崔公子如何了?&rdo;
&ldo;活……活,崔……活了……&rdo;
我马上蹦起来,跑进千尺雪,只见林若谦正在洗手,银盆中的水都是绛红色的,他冲我一点头,我扭头瞧了一眼在塌上趟的平稳的崔碧城,脚一软,委顿于地。
此时,清晨的日头喷薄而出,极目望去,整个皇宫花木争奇,松篁斗翠,那边嶙峋怪石上有文祖鹤玉王亲笔手书的四个大字‐‐永镇山川。万道金光撒下,像一道网,我只觉得眼前恍惚,竟然生出了一种生生世世不得脱逃的莫名幽感,奇也怪哉。
皇上一见无事,自去打坐,念经,面团李芳也追随而去。林若谦就在千尺雪窝着,眯瞪了一下,黄瓜吩咐人从厨房煮了一大盆子面条过来,给重人分食,我一点食欲也没有,黄瓜硬是喂了我几口,然后我就窝在黄瓜腿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