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自己小看了那个温顺怯懦的南方男孩,新马的败落不是宋宇一手颠覆的,他根本没有什么城府。颠覆新马的,是那个说话都不敢与人对视的小亮,他看似低眉顺眼,实则心深似海,他要跟宋宇一道捞上偏门,再过三十年,未必不能干出立文叹了口气,打消了自己天马行空的思绪。宋宇一语成谶,现在至关重要的,是自己要寻求戴罪立功的机会。这让章立文再次把注意力聚焦到侯镇林那批账本上,他下定决心,计划先说出一部分账本的下落,再将所知的情况和盘托出,让公安顺藤摸瓜,找到那最为核心的一部分证据,自己也就能因为提供关键线索而赢得从轻发落的机会。在此之后,自己再进行一番打点,争取判个死缓,再慢慢争取无期,最后十年左右就能出来。现在自己才四十岁,刘备将近五十才创业,自己简直风华正茂,还能在狱中结识一帮江湖豪侠,未来还有大把机会。“警察同志!我要喝水!”章立文不知哪来的力气,放声大喊,“我要吃饭!我要喝水!”两名刑警听到章立文要吃饭喝水,也松了口气,他们最怕嫌疑人绝食,听到他的要求后,一人去水房打水,一人进病房查看他的情况。“想通啦?”刑警检查了一下章立文的手铐,“有哪儿不舒服?”另一人打水回来,与此同时,送饭的护工也推着餐车进来了。章立文一天一夜没怎么吃,此时闻到饭菜味,顿时来了食欲。他要了一份烧肉,一份青椒鸡蛋,搭配着米饭吃了几口,脸上的血色开始慢慢恢复。“警察同志,”章立文边吃边道,“我有冤情,我要向政府申请法律援助,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暂且不能说明任何问题。”一旁的刑警点头,“只要你老实交代,我们也会为你争取宽大处理的!”章立文按了按心脏,“我心口还是闷,给我找大夫来检查一下。我有基础病,我的心脏一直不好。”两位刑警互相看了一眼,一人起身去找医生,一人退出病房将门关严,坐在长椅上发呆。由于是要配合公安,这里的主任医师很快就来了,他依照刑警的指引,走进章立文的病房进行查看。谁知一进门,却见饭菜撒了一床。章立文脸色发紫,无声无息地倒在床上,头歪向一边,手腕扭成诡异的角度。在这寂静的夜,整层楼忙得快要烧起来了。奔忙的步履交替,刺耳的铃声不绝,这一切的喧闹在“抢救中”三个字亮起的时候,瞬间归于沉静。凡人与死神的博弈,究竟谁强谁弱,无数的奇迹令人倍感振奋,无数的意外却又令人黯然神伤。清晨六点二十分,章立文不治身亡,死因为急性心肌梗塞。半个月后的清晨。巫江汽车站在晨雾中早早地醒来。四面八方的旅人带着行李,蹲坐在车站附近。此起彼伏的鸣笛声起,一辆辆大巴离站,朝着各自的目的地奔赴远去。相聚与分离,期待与失落,都是沿途的风景。天空中微微飘起雨,非常细小,却哀伤缠绵。一辆车离开,一辆车跟上,售票员跳下车,靠在侯车的栏杆边,她望着老长的等车队伍,烦闷地抽起了香烟。“票拿手里,准备上车!”她抽完一根,对着长队远远地喊。这条队伍比其他都要长,看着像是去很远的地方,乘客们拿的行李很多,却很安静,几乎没人喧哗,更没有人插队。男青年随着鸣笛声,站到了队伍的最末,他对着手机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他身着黑衣,身型瘦削,低着头,带着鸭舌帽,几乎看不见脸,只露出一截青短的发茬。与大多数的乘客不同,男青年的行李很少,只有一个双肩背包。看上去很新,款式也很漂亮。上车之后,他直奔最后一排的窗口坐下,看上去很疲乏,坐下后就摘掉帽子遮住脸,头往里侧一歪就睡了。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司机清点了人数,见都到齐了,回到驾驶座,将写着目的地的塑料标牌放到了挡风玻璃前。随着一声长长的鸣笛,大巴发动,缓缓离站。挡风玻璃上,四个红色的大字:巫江--淮陵。:两难章立文死后,侯镇林计划对他展开的追踪和打击,也随之一并勾销。同时,他在华咏集团内部,举行了简要的悼念会,充分肯定了章立文为集团做出的不可磨灭的贡献,论功不论过。由于章立文的死亡太突然,他又是犯罪嫌疑人,因此作为他的上司,侯镇林也无可避免地收到了一些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