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二人相拥而眠。被褥柔软,池愿却有些睡不着。那天之后,祈越忙着处置剩下的人,他们一直没空说话。池愿欲言又止。他和莫笙的对话被录进了微型录音器,作为佐证交了上去。池愿无比确定,自己和莫笙的对话,祈越一定听到了,而且百分百可以通过对话猜到他早就不是之前的池愿。但……几天下来,祈越从没有提起过那段录音,这几天打的电话里,只有让人耳红心跳的内容,正常得不像话。可越是这样的正常,越是让池愿感到心惊胆战。他不想祈越知道自己接近他别有目的,不想对方再用冷淡的眼神看着自己。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试探着开口:“祈越?”“在。”祈越没睡,伸手扣住对方的手,十指相扣。池愿深吸一口气,才鼓起勇气开口:“那天的录音,你都听了吧?”“嗯?”祈越顿了一下,又忽的笑了,微凉的掌抚上对方平坦的腹部,掌心薄茧激起一片战栗。“我都忘了,不听话的惩罚。”说话间,吐息洒在耳畔,酥酥麻麻。“不是这个。”池愿脸颊发热的按住对方的动作,“我是说别的内容,你没什么话对我说吗?”祈越收回手。池愿心中一空,下一秒,对方又将他抱在怀里,带有安抚意味的清酒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将他紧紧包围。“阿愿。”祈越一瞬不瞬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假如我变换身份皮囊,你会讨厌我吗?”“不会。”池愿摇头。“我也是一样。”“只要阿愿接受我的身份,留在我身边,你是谁、从哪里来、经历过什么……都不重要。”青年含蓄又直白地表达着自己的情感。“我爱你。”他温柔地贴近对方的心脏,听他的心跳,闭上双眼。——我爱你,无关皮囊表象,只爱你与我共燃的灵魂。他的爱炽热滚烫,不加装饰,像一团火,靠近时,心也会变得温暖。他再次重申:“爱上你之后,我才知道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只有你是最重要的存在。池愿回抱住他。千言万语,融化在唇齿之间。【滴!任务目标黑化值下降5!】【目前黑化值为15!请宿主再接再厉!】池愿被摇晃着分不清方向,机械音出来的那一瞬间,他还没来及得反应,却又被祈越的动作打断思绪。一直到夜幕低垂,动静才渐渐停息。次日,雨后初晴。池愿醒来,便对上一双温柔的眸子。祈越已经换好了衣服,见他睁开眼,动作轻柔地碰了碰他唇瓣。池愿撑起身,发现对方穿着剪裁得体的成套西装,但罕见的是,从里到外都是纯黑色。“今天要出门吗?”问出这话时,池愿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测。果然,祈越沉默几秒后说:“今天是我妈妈的生日,带你去见她。”他说这话时,语气里难得带着一些踌躇。池愿知道,他不是不想去见母亲,而是不敢。祈万山在前天被实施了死刑,可祈越一直拖到今天才肯去墓园。他还是在介怀以前的事情,觉得自己是造成母亲不幸的原因之一。池愿在心中叹了口气,握住祈越的手,轻声问:“你以前,一直以为你母亲是受不了信息素的控制,看到你就会痛苦才自杀的吧?”在池愿面前,祈越没有隐藏自己真实的想法,点了一下头。“其实不是的。”池愿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你妈妈,是因为害怕被追杀她的人发现你的存在,担心你会被她牵连,才会自杀。”昨晚回来之前,女帝打来电话,将当年的事情悉数告知。挂断通话前,女帝沉默片刻,才道:“我希望你告诉祈越这件事,不仅是不希望他误解我的妹妹。更多的,我希望他知道,他的母亲从没恨过他,从没厌恶过他,他拥有的,是完整的母爱。”池愿深吸一口气,看着祈越的眼睛说:“她没有不爱你,她到死,都在为你考虑。”“所以,不要怀疑她对你的爱。”“世界上多的是对孩子没有爱的母亲,但你母亲对你的爱毋庸置疑。”“也许,你是她那段昏暗时光里唯一的亮。”他的语气坚定又不容置疑地将一位母亲的尘封已久的感情传递。肩膀一沉。是祈越将头靠了过来。抱着他的人双臂缩紧,良久后,颈窝里传来一声闷闷的回应。“嗯。”又抱着祈越哄了一会,池愿起床洗漱。因为是第一次见祈越的母亲,池愿相当重视,将自己从头到脚好好收拾了一遍,要不是时间来不及,他甚至都想请造型师来给自己整一整。毕竟是真正意义上的见家长,他希望用最好的面貌去面对。在十多件西装里挑了半天,终于选定了最传统的黑色西装。换好衣服后,池愿又去花园摘了些新鲜的茉莉花,据说是池愿母亲生前很喜欢的花,他找了白色丝带包扎,一旁的管家连连夸赞心灵手巧。做好准备工作后,池愿才和祈越出发。打开车门,司机却不是常来的那位,池愿看清人后有些吃惊地“咦”了一声:“大姐?”祈桑穿着黑色长裙,长发柔顺地垂下,脸上没有那种散漫的笑,看上去正经了不少。“我不进去,就在门口。”她的声音不知为何带着沙哑和疲惫。池愿见她眼底有淡淡青色,估摸着她应该没睡好,便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到了墓园,祈越先下了车,牵着池愿的手进门。这是皇家陵园,大得离谱,每个皇室成员都有一块区域,装修不尽相同,看得出来都和墓碑主人生前的喜好有关。池愿母亲的墓地在姬理不远处,比起其他人花里胡哨的花圃装饰,她这里只有一座长满青草的山丘,墓碑立在山丘最上方。风吹过时,青草波动,光是看着就能感觉到那种宁静。两人牵手走到墓碑前,祈越将手里的茉莉花放在前面,这是他母亲生前很喜欢的花。墓碑上是母亲年轻时的照片,女人笑容温柔,如初生的新月一般美丽。祈越坐在墓碑前,伸手拂去灰尘,望着那张相片,低低出声:“妈妈。”妈妈。这个称呼,祈越已经很久没有说过。时隔多年,当这两个音节从口中吐出。他感觉自己仿佛回到幼年时期。在那间小而狭窄的昏暗阁楼里,女人温柔地亲吻他的额头,拨浪鼓发出俏皮的声音,逗弄他开口。呀呀学语时,会的第一个音节,就是“aa”。那些刻意遗忘、被忽略的记忆,翻滚上涌。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学会说“妈妈”时,母亲眸中有惊喜的泪;想起他学会走路时,母亲在他身后温柔看着,欣慰又有些遗憾地说“我们小越好厉害,都不需要妈妈扶着了。”;想起……他学会写第一个字是妈妈手把手教着写的,自己的名字。“越”。越过阴霾,飞向高山的“越”。她一生被囚困在宫闱与狭窄的阁楼之中,却希望自己的孩子越过山海,走向更高的地方。眼眶发热。祈越抿着唇,脑子里响起池愿昨天的话——“也许,你是她那段昏暗时光里唯一的亮。”他以为自己的存在是牵扯住母亲逃出地狱的荆棘,总是为此自责、痛苦,不肯原谅自己。却忘了,她在看见自己时,失去聚焦的眸子会忽地涌现出细碎光芒。摸他的发时总是温柔笑着。她一直在爱他。一直到死亡的前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