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要上课了。再见。&rdo;这最后一句话,却说得好像永不会再见似的。
他站在后头,看着她自个儿朝课室走去。他分不出她的坚强是不是伪装的。我们都知道世上没有长生露。在另一个星球,也许会有。可惜,我们是住在一个没有灵药的星球上。
她走远了。他无法使自己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他想起他们初识的那个午后,她掉落在他的肩头,出于惊惶和恐惧而悻悻地骂了他一顿。是谁把她送来的?爱情是机遇,还是机遇会把两个命运相近的人一起放在糙篮里?
他心中满溢着对她的同情,不是对一个朋友的同情,而是对已经爱上的人的同情。惟有这种同情,使人心头一酸,胳膊变虚弱了。
整个下午,苏明慧都在上课,只在小息的时候逼自己吃了点东西。她今天在他面前说了那么多话,是好胜地显示自己的坚强,还是jian诈地把她的病说得轻松平常,然后骗他留在身边?她怎么骗得过他呢?他是读医的。
跟他道出那一声艰难的再见时,她心里渴望他会再一次从背后拉着她,告诉她:
&ldo;不管怎样,我还是那样喜欢你!&rdo;
她故意加快了脚步,缩短自己失望的时间。这一次,并没有一双手把她拉回去。
今天是假期,她不用到便利商店上班。下课后,她没回去宿舍,而是去了火车站。
她坐在月台上,一列火车靠停,发出阵阵的号声,人们挤上火车。她没上去。
她凭什么认为一个偶尔相逢的人会接受她的命运?
在肯亚野外生活的那段日子,她有一位土著玩伴。那个比她小一岁的漂亮男孩∷摔跤和用标枪捕猎动物。那时候,她深深爱上了他,发誓长大后要嫁给他,永永远远留在非洲的大地上。后来,她给母亲送了回来,两个人再也见不到面了。临别的时候,男孩跟她说:
&ldo;我们是不一样的。&rdo;
她偶尔还会想念他,但是,那段记忆已然远了。他也许早已经把这个黄脸孔的小女孩忘掉。她也没法想象自己今天会在脖子戴着一串项圈,赤着脚,升起炊烟,等她的情人狩猎之后回家。
能够相遇的,也许终于会变遥远。
夜已深了,月台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站了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离开车站,走路回去。
月亮疏疏落落的光影照在回去的路上。她朝宿舍走去,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坐在宿舍大楼前面的台阶上,然后逐渐放大,直到模糊的身影变得熟悉。
她看见徐宏志从台阶上站了起来,似乎已经久等了。
她惊讶地朝他抬起眼睛,他站在那里,一张脸既期待又担心。
&ldo;你今天不用上班吗?&rdo;他问。
她点了点头。
&ldo;我找了你一整天。&rdo;他说。
&ldo;你找我有事吗?&rdo;她缓缓地问。
他那双温柔的眼睛朝她看,暖人心窝地说:&ldo;我可以陪你等那一天吗?你说过,也许那一天永远不会来临,也许下一刻就来临。我想留在你身边。&rdo;
&ldo;不要觉得我可怜。&rdo;她固执地说。
&ldo;我没有这样想。&rdo;他回答说。
&ldo;你不是宁愿和一个健康的人一起吗?&rdo;
&ldo;每个人都会生病的。&rdo;
&ldo;但我的病是不会好的。&rdo;
&ldo;说不定有一天可以治好,很多病从前也是无药可治的。&rdo;
她难过地笑笑:
&ldo;那也许会是三十年,或是五十年后的事。&rdo;
&ldo;我们有的是时间。&rdo;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