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大汉大笑道:&ot;我的功就我的功,你们敬我一杯算了!&ot;展梦白突地恍然笑道:&ot;在下远在江南时,便听得冀北有位黄金虎,家资百万,仗义疏财,莫非便是兄台?&ot;锦衣大汉举杯大笑道:&ot;俺本叫黄虎,只恨那班多事之徒,偏偏要在俺名字上加个金字。&ot;那富仲平却笑道:&ot;兄台本就多金,自该加上个金字的!&ot;众人相与大笑间,贺氏昆仲又问起了展梦白的行踪。
展梦白也无法细叙自己这许多件惊心动魄,奇诡曲折的事故,只将自己要换马雇车之事说了。
黄虎大笑道:&ot;这还不容易么!只是展兄的确奇怪的很,放着千里驹不坐,却偏偏要闷在车里?&ot;展梦白苦笑道:&ot;在下此举,实有苦衷……&ot;当下将自己不愿多事,只求快些赶到金山之意说了。
黄虎拊掌大笑道:&ot;不错不错,江湖甚多不平事,展兄若一路管到金山,只怕三年也到不了。&ot;金肛微笑道:&ot;这是富兄的地头,此事……&ot;
富仲平连忙接口笑道:&ot;此事自应在下效劳。&ot;黄虎道:&ot;展兄要一路闷在车里,这辆车子里,你便该布置得精采些才是,休要闷煞了展兄。&ot;富仲平笑道:&ot;这个在下省得,不知展大侠何时启程?&ot;展梦白叹道:&ot;在下心急如火,自然越快越好。&ot;。富仲平笑道:&ot;如此说来,各位少待,在下这就去了!&ot;匆匆下楼而去。
展梦白了却件心事,长长松了口气,又不禁皱眉道:&ot;在下还有匹坐骑,不知贺兄可否差人送至金山?&ot;贺君侠笑道:&ot;这更容易了,我兄弟西北之事已大致办妥,正要去江南一行,还怕带不回那匹马么?&ot;展梦白长身而起,抱拳道:&ot;在下先谢了。&ot;
贺君侠笑道:&ot;从未见到展兄如此谢人,想来展兄对这匹马必定心爱的很,在下更要小心些了。&ot;黄虎大笑道:&ot;如此说来,由俺来骑便是,小弟别的不行,自出娘胎,便爱骑马,对马万万错不了的。&ot;众人谈笑纵饮间,那富仲平又匆匆赶回,抱拳笑道:&ot;幸不辱命,车马已在赶备,展大侠明日清晨便可动身了。&ot;展梦白微微皱眉:&ot;明日清晨……&ot;
贺君侠笑道:&ot;展兄又何争这半日功夫,你我多日不见,正该痛饮终宵,明日展兄在车上再去睡觉。&ot;展梦白朗笑道:&ot;在下正也有多日未曾痛饮了……但明日清晨,在下若已大醉,各位却该送小弟上车才是。&ot;贺君侠笑道:&ot;那时只怕小弟也早就醉了。&ot;
富仲平道:&ot;各位放心,到时总有人送展大侠上车使是。&ot;这些意气纵横的少年英雄,此刻快聚一堂,果然尽兴纵饮了起来,酒到杯乾,也不知到底喝了多少?
酒助豪情性更浓,却为这同德城留下段韵事,直到多年后还有人以此事作赌,赌他们六人是否真的在半日间饮下了十四??陈年美酒,晨雾凄迷。
一辆半旧的乌蓬大直,冲破晨雾,冲出了同德城。
赶车的青衣布袄,半闭着眼,须发已全都白了,但驾车驭马,却是孰练已极,彷佛睡着时都能将车马赶的安安稳稳。
其实他当真有大半生都活在这赶车的车座上,他手里捏着??绳,就正如蓝大先生掌中握椎那般孰练。
而这辆乌蓬大车外貌看来,虽然陈旧,但车蓬中的陈设,却可称得上是江湖罕见,今世少有!
车行了将近六个时辰,车中的展梦白方自悠悠醒来。
他只觉??乾舌燥,头痛欲裂,连眼睛一时都睁不开来,只记得昨晚的最后一杯,彷佛是以铜盆喝下去的。
但此刻他听得辚辚车声,便觉放心得很,知道自己已上了车了,方自哑然失笑间,突觉嘴唇一凉,鼻端扑来一阵香气。
他又不禁吃了一惊,张开眼来,却骇然发觉一张美丽的少女面容,正望着他痴痴地憨笑。
展梦白目光一转,见到车厢中只有这少女和自己对卧,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挣扎坐起,道:&ot;姑娘你……你怎会在这里?&ot;那少女一身轻红衣衫,手里捧着只碧玉茶盏,却不答他的话,只是娇笑道:&ot;相公酒醉初醒,请喝杯茶解酒。&ot;展梦白定了定神,转目四望,只见这车厢中,都??着厚厚的锦褥绣被,就彷佛女子闺中的绣床一般。书桌边有具小小??台,??台畔又有具碧沙食橱,然后是一只暖壶,一叠新的衣衫,一方棋坪,一具弦琴,三只朱红的酒葫芦,还有幅小小的山水昼,挂在竹篮葫芦间。
放眼望去,这车厢中当真是琳琅满目,再无半分空隙。
展梦白不看还罢,这一看更是又惊又奇,又是感激。
想不到那黄虎的一句话,竟教富忡平费了这么大劲。
目光转处,突又发现??台上还压着张字柬,取来一看,上面以工笔小楷端端正正的写着:&ot;敬奉红粉香车,聊解展大侠旅途寂寥!&ot;下面的署名,自然是:&ot;同德富忡平百拜。&ot;
看过这张字柬,展梦白才算恍然大悟,不禁暗暗苦笑忖道:&ot;原来这女子也是为了解我寂寥而来的。&ot;他心中亦不知是好气抑或是好笑,呆呆地寻思半晌,也不知该如何打发这女子回转,当下抱拳叹道:&ot;姑娘……&ot;那少女始终痴痴地瞧着他,此刻抿嘴一笑,垂首道:&ot;贱妾小名萍儿,相公只管唤我萍儿就是了。&ot;展梦白苦笑道:&ot;萍……萍儿姑娘……&ot;他实是无话可说,忽然转身大呼道:&ot;赶车的,停停车好么?&ot;车行果然放缓了些,但却未停住,那老头子自气窗外探入头来,道:&ot;什……什么事呀?&ot;展梦白道:&ot;这位姑娘……&ot;
那赶车的老头子指了指耳朵,摇了摇头,表示听不清,展梦白只得大声道:&ot;这位姑娘!&ot;那知这老头子却又摇了摇手,道:&ot;富大……富大爷吩……吩咐,老头子…………只管赶车,不管别的。&ot;话未说完,便已缩回头去。
展梦白更是哭笑不得,见到这老人又是结巴,又是半聋,知道与他说也说不清的,不禁又呆住了。
那萍儿却以一双指尖染了玫瑰花色的纤手送过茶来,展梦白只得接过,萍儿道:&ot;相公酒醉方醒,萍儿为相公松松骨好么?&ot;展梦白道:&ot;不必。&ot;
萍儿转了转那双明媚的眼皮,又自轻轻笑道:&ot;常言道以酒解酒最好,相公可要萍儿斟杯酒来?&ot;展梦白道:&ot;不必!&ot;
萍儿歪着粉颈,眼波四转,笑道:&ot;相公可要萍儿为相公奏一曲,还是要萍儿陪相公下盘棋?&ot;展梦白道:&ot;不必,不必!&ot;
萍儿轻轻皱起了眉,面上突然泛起胭脂般的红雾,垂首道:&ot;相公可要……可要……
&ot;咬了咬牙,住口不语。
展梦白赶紧大声道:&ot;不必!不必!&ot;
萍儿霍然抬起了头,低颦着眉,幽幽道:&ot;相公什么都不要,要萍儿为相公做什么呢?&ot;展梦白还未答话,却见她目中竟已流出了泪珠,双肩耸动,仿佛心里甚是悲痛,不禁大奇道:&ot;你哭什么?&ot;萍儿啜泣道:&ot;相公为何不要萍儿侍候?&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