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谢谢。&rdo;我说。
妇人似乎意犹未尽,像是不知如何表达,就那样注视着右手的酒杯。杯空了。之后她又看着我。
&ldo;要是再开始做剪糙坪这活儿,给我打个电话,什么时候都行。&rdo;
&ldo;嗯,&rdo;我说,&ldo;会的。又吃三明治又喝酒,谢谢您的招待。&rdo;
她在喉头里发出不知是&ldo;唔&rdo;还是&ldo;哦&rdo;的一声,随即迅速转身朝房门走去。我发动引擎,打开收音机。时间早已过了三点。
途中为了驱除困意,我走进路旁的饮食店,要了可口可乐和意大利面条。面条味道一塌糊涂,只吃进一半。但不管怎样,肚子还不算饿。脸色阴沉的女侍者撤去餐具,我坐在塑料椅上迷糊了过去。店里空空的,冷气开得正好。睡的时间极短,梦也没做。睡本身就像做梦似的。然而睁开眼睛时,太阳已弱了几分。我又喝了一杯可乐,用刚才接的万元钞票付了账。
在停车场上车,把车钥匙放在仪表盘上吸了支烟。种种零零碎碎的疲劳一齐朝我涌来,我终于觉得自己是很累了。我先不开车,沉进驾驶席又吸了一支烟。一切恍惚发生在遥远的世界,如同倒过来看望远镜,事物格外的不鲜明和不自然。
&ldo;你对我大概有种种的需求,&rdo;恋人写道,&ldo;而我怎么也意识不到自己在被人需求。&rdo;
我想我需求的无非是好好修剪糙坪。先用机器割,用耙子耙在一起,再用大剪刀剪齐‐‐仅此而已。这我能做到,因为我觉得应该那样做。
不是吗?我说出声来。
无人回答。
十分钟后,路旁饮食店的老板走到车旁,弓身问我要不要紧。
&ldo;头有点晕。&rdo;我说。
&ldo;热的关系。拿点水来好么?&rdo;
&ldo;谢谢。不过真的不要紧。&rdo;
我把车开出停车场,向东驶去。路两旁有各种各样的房子,有各种各样的庭院,有各种各样的人们的各种各样的生活。我一直手扶方向盘望着如此风景。后车厢里,割糙机在咔嗒咔嗒地摇晃。
自那以来我一次也没剪过糙坪。什么时候住进带糙坪的房子,我兴许还会重操旧业,但我觉得那是很远的将来的事。即使到了那时,我也肯定能把糙坪剪得齐齐整整。
去中国的小船
她的埋在土中的小狗
她的埋在土中的小狗
窗外仍在下雨,已连下三天了。单调的、无个性的、不屈不挠的雨。
雨几乎是与我到达这里同时下起的。翌日早上睁开眼睛时雨还在下,晚上睡觉时也下,如此反复了三天,一次也没停止。不,也许不然,也许实际上停过几次。即使停过,那也是在我睡着时或移开眼睛时停的。在我往外看时雨总是下个不停,每次睁眼醒来都在下。
而这东西有时候纯属个人体验。就是说,在意识以雨为中心旋转的同时,雨也以意识为中心旋转‐‐说法固然十分模棱两可,但作为体验是有的。而这时我的脑袋便乱作一团,因为我不知道此时我们看的雨是哪一侧的雨。但如此说法实在过于个人化,说到底,雨只是雨罢了。
第四天早上,我刮了须,梳了发,乘电梯上四楼餐厅。由于昨晚一个人喝威士忌喝得很晚,胃里面沙沙拉拉的,不想吃什么早餐,却又想不出其他有什么事可干。我坐在靠窗位子上,把食谱由上至下看了五遍,然后很无奈地要了咖啡和纯煎蛋卷。东西端来之前,我一面观雨一面吸烟。吸不出烟味儿,大概威士忌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