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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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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个多月，到夏天了。这天李涵章去的东兴乡，回来要先路过花房子，就直接下了大路，回了家。煮好晚饭，左等右等都不见陈幺妹回来，李涵章有些着急：往常走东兴方向，两个人都会说好，晚上各自早点回家，今天出了啥事呢？李涵章把灶膛里的火熄了，把稀饭盛进海碗里，放到桌子上凉着；又捞了一碗泡菜叶子，切好，也放在桌子上。收拾好这些，正打算出门去接他的女人，陈幺妹回来了。

&ldo;珂珍有啥事情嘛？咋回来得这么晚？&rdo;李涵章坐在饭桌旁抽着烟问。

陈幺妹喝着水说：&ldo;从重庆来了客人，我在厨房给李大妈帮忙。&rdo;

李涵章听到&ldo;重庆来了客人&rdo;几个字，心里一沉，抽了一口旱烟，问：&ldo;是啥人呢？&rdo;

陈幺妹笑着坐到桌子边上，伸着脖子对李涵章说：&ldo;你猜。&rdo;

&ldo;我猜不到。&rdo;李涵章看陈么妹的样子，知道不是什么坏事情，心里轻松了一些，假装生气说，&ldo;我一天走了那么远的路，回来还要给你煮饭；饭煮好了，还要等你回来吃。你倒好，进屋一句温存话都没有。&rdo;

&ldo;哎呀，是我不好，是我不好！&rdo;陈么妹忙把筷子放到李涵章手上，摸着他的手说，&ldo;你不晓得，来宝的那个女同学来了，水灵灵的一个妹子，李家上上下下要多欢喜有多欢喜。&rdo;

李涵章放下筷子问：&ldo;都没有听来宝说起过，咋就来了呢？&rdo;

&ldo;你的记性遭狗叼走了？来宝在你面前说过好几次，你没有往心里去。&rdo;陈幺妹说着，用手背碰了碰碗，感觉还烫着，忙缩回了手，也不催李涵章吃饭，就和他摆龙门阵，&ldo;人家是有学问的人，来当干部，比来宝的官还大。李大妈开始还不相信她真的要和来宝结婚，来宝说，人家把户口都转到古城来了。&rdo;

&ldo;比来宝的官还大啊？那是做啥呢？&rdo;

&ldo;古城要修一个保健站，专门给女人和娃娃看病，那个妹子要当站长。&rdo;

&ldo;哦，是个医生啊。&rdo;李涵章松了一口气，&ldo;我肚子饿了，吃饭。&rdo;李涵章拿起筷子又问：&ldo;你在李家忙到这个时候，没有吃饭吗？&rdo;

陈幺妹在桌子底下踢了男人一脚，轻声骂道：&ldo;你个没良心的，我帮他们做好饭，菜一上桌，就空着肚子往家里跑，又渴又饿，你还给我脸色看。&rdo;

李涵章夹了些泡菜放在女人碗里，看着她的眼睛说：&ldo;多吃点，把肚子吃胀。&rdo;

陈幺妹一听这话，叹口气，放下筷子说：&ldo;珂珍都快半岁了，我结婚也有一年多了，咋就不开怀呢？&rdo;

李涵章心知自己说错了话，忙安慰女人：&ldo;珂珍他妈也是结婚好几年才开怀的，你才结婚多久？着啥急嘛。&rdo;

&ldo;我咋能不着急嘛，虽说我把她喊嫂嫂，实际上我和来玉是同年生的人，比她要大三岁多。来宝眼看着都要结婚了……&rdo;话说到这儿，陈么妹探着身子抓住李涵章的手说，&ldo;等那个专门给女人和娃娃看病的保健站开张了，我就去好好检查检查。&rdo;

天底下的事情，真是说不出的奇怪，李涵章本来非常害怕陈么妹去保健站检查，担心检查的时候，医生一问他们同房的时间，麻烦就大了：一般的人是不会知道利用排卵期避孕的，要是问起来，他总不至于说每次都是巧合吧？可他却没有想到，到了秋天，古城的妇幼保健站挂牌了，陈幺妹兴冲冲地跑去检查，医生告诉她，她怀不上娃娃的原因，可能是营养不良，多注意吃饭，调养调养就好了，还安慰她说，&ldo;才结婚不到两年，没怀上属正常情况，不要着急。&rdo;

&ldo;说得轻巧，点根灯草。这么大的事情，我能不着急呀？&rdo;幺妹回到家，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抱怨。

李涵章听她说了医院的检查结果后，松了口气，坐下来，拉住她的手说：&ldo;傻婆娘，看你以后还节省不节省了？我给你说，你不好好吃饭，就没有营养，就真的不能生。多吃好的，有了营养，说不定还能一次怀上两个。你好好睡一会儿，我把饭煮好就来喊你。&rdo;

&ldo;那为啥子都快两年了，我还没生娃呢？那个医生的话，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搞错了呢？万一我真的不能生娃，咋办呢？&rdo;陈么妹躺在床上，哭着问。

&ldo;你这个傻婆娘，不能生我们就抱养嘛！退一万步说，你不能生，我们有珂珍，等来玉生了老二，我们把珂珍领回来就是。&rdo;李涵章看着这个女人，嘴里说着硬话，眼泪却忍不住顺着两腮滚了下来。他流的不是难过的泪，而是惭愧的泪。他一时间想不明白，这么好的女人，自己怎么能用那样的手段剥夺她做母亲的权利？她怎么又那么倒霉，偏偏嫁给自己这样一个随时可能被抓被枪毙的人？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好运，居然能遇到她这样的好女人……

害人。我害了人。我的蠢打算，害了眼前这个女人。

即使是用鞭子棍子把人打得遍体鳞伤，即使是机关枪一梭子把对方打成筛子，即使是迎面而过把对方推到桥下，即使写了一个会让成百上千人死于非命的文件……哪怕干了更恶毒的事情，李涵章都从来没有过&ldo;害人&rdo;的感觉。那时候，他理直气壮，豪气冲天。但此刻，他却有了惭愧的感觉，有了&ldo;害人&rdo;之后的惭愧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