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一旁的徐涣哈地笑了起来,另一边窦老大心里话,这他妈哪是周快身手了得,那是被逼急了的架势。
念着周快的结局,窦老大浑身肌肉紧绷,若卫央回头再扯着他问甚么栽赃陷害砍诸侯王的事情,他也须寻个法子脱身才对。
四下一瞧,窦老大计上心来,不待卫央问便主动求差使:“周队正去往镇东寻人来问话,我去镇西最好。”
卫央左右一看,两个得力的手下全不见了,很是不解地问徐涣:“他们跑甚么?寻个人来问话,至于这样着急么?这一场大火,咱们许一生也见不到第二次,不趁机好生观摩,忙那等不急的闲事儿作甚?”
徐涣也有点想跑路,他真明白了一个道理,这卫大哥果然是甚么都好,只这一张嘴实在教人胆战心惊。听他方才这番话,不是抄家就是打劫,甚而竟还有栽赃陷害先弄死诸侯王的打算,正常人谁敢跟这不要命的往一块钻?
转念一想,身是轻兵不说,居然还以身犯险随着这不要命的率正往敌军心腹里去钻的,那能是正常人?左右都不是正常人,因此这跟卫大哥往一块儿钻么,也天经地义了。
如此一想,徐涣顿觉七窍里酣畅,五神中淋漓,心窍也开了,执念也消了,这彷佛天生在骨子里的胡作非为的念头也应运壮大了。
“无法无天地胡作非为,这感觉,想想真爽快!”徐涣嘿嘿一笑,又哈哈一笑,他的灵通,这便开了。
王孙很是惋惜地往越发壮阔的火势里瞧了最后一眼,正经问卫央:“看这火势,是四面八方一起生出火根来的,以火头来看,起火约在一个时辰外,两个时辰内,能在这极短工夫中善后且遁走的,必是契丹远拦子,这里恐怕已在辽军视野之中,咱们今夜去哪里安置?还回原处么?”
提起正事,卫央既心疼到手的钱没了,又恼怒冲天的火光里彷佛那萧绰可恶的耻笑的嘴脸的心思方缓了一缓,释怀又不安地吐出一口气,在眼前瞬间冷成了一团白色的雾气,转瞬又教那烈烈的火远远便烤着烟消云散了。
若萧绰那么容易教抓住,卫央自觉恐怕定要怀疑有一面之缘的女郎是不是定会成长为萧太后了,教她逃走,这是自己心中料定的事情,这一趟来,不过是打着侥幸万一的心思来的。
就算萧绰不闻讯便走,这作为她临时巢穴的引仙庄里能不有千百个契丹好手护卫着?何况周快与王孙都说过,这干脆利落的放火烧了自家庄园、极短的工夫里远遁不知所踪的行事,那是辽国最精锐的轻骑远拦子的手段,自己手里这区区两百余人手,真能突进庄子,乃至擒杀萧绰?不为她反赚那才是怪事。
然而,如此一来可以判定这萧绰正是彼萧绰,真见识了她敏锐的嗅觉与果决的手段的卫央,岂能不忧心忡忡?
契丹暗舍能设立在引仙庄,以萧绰的聪慧,岂能不早早作此暗舍为唐军所发的准备?很显然,从这暗舍教我军所发现,或者明白点说是萧绰终教唐营所见所知,这才意味着大唐与天下最锋锐的真正大敌辽国的战事开始了,如今寅火率只两百余人,萧绰焉肯放过这样一个通知平阳教她知晓真敌手来了的大好机会?
何况,卫央自忖他凭着很久之前的一段“爱好”方提前判定这萧绰大概就是那位萧太后本尊,因此这一番到来虽并未在她手里捞到便宜,看似是教她临去时一把火狠狠嘲弄了一把,但这一把火毕竟烧掉的是契丹数十年费尽心血设在这里的情报中转站和汇集点,就此烧掉,萧绰能不恨?
卫央自觉他是仅凭记忆才以这萧绰为大敌的,但这番在旁人瞧来的机敏与迅速,不是夸口,落在素有知人之明的萧绰眼里,她定不会因为自己只是个小小的轻兵营率正而大意,她定会千方百计将自己这一率人马尸身留在这里,人头送到平阳帐前。
如此既先将或许会成为大敌的一个有才能的唐人先掐死在将起之时,又能示威于平阳,更能在未战之前激励一下辽军的军心士气,如此一举三得的好事,那娘们怎肯放过?
由此,辽国远拦子去的愈迟,卫央便愈警惕。
这说明,精锐的不知有多少的远拦子就在吴镇左近,他们在暗处,若人少不能抵挡寅火率,随时都可以远远逃遁。若他人多势众,以传说中远拦子的精锐剽悍,一声令下便能杀将过来,纵然不敌,他能不知本军主力在哪里?发出讯号,喘息间辽军大军围困住这里,吴镇并无可守之利,寅火率又无强攻之势,只好坐以待毙,不如此,又能如何?
卫央心目中的麾下,寅火率远远不达标,甚至在唐营里这些日子他所见过的任何一支精锐也不理想,军尚未成,这一泼稍稍方有了些模样的配军,怎敌萧绰手里的辽军精骑?
当然,若不教围困在狭小的区域里,卫央不惧萧绰有漫天大网,正要试以寅火率这两百五十人为坯炼就心目中那精骑的一半形容,她有张良计,我何尝没有过墙梯!左右卫央不论敌手是谁,他的战法只一个,有真便宜就占,没真的便宜,说破天也不去,反正只要你弄不死我,着急的是你自己。
计较已定,卫央教又问行止的王孙稍安勿躁:“不必着急,远拦子是精锐轻骑,咱们又不与他硬碰硬,一时半会无碍。待老周跟老窦找本地人来细细问过了再作计较,这一路来,弟兄们未正经吃过吃食,你去镇中问灯亮起的人家买些来,合同咱们自引仙庄里带出去的,教弟兄们就着这大火熏热乎了,好歹喘口气再说。”
王孙约上十余人,快步当时往镇内去了。
这引仙庄是个吴镇的大户,一遭起火,这样的火势怎会不惊动镇里的人家?王师到此,又是使钱来勾,必能得些伙食。
王孙伶俐,卫央不担心他会收取多于本钱的物什,这人颇好财,却不是在这时敢拿性命去换浅薄所得的。
又教徐涣:“将明岗暗哨的弟兄们都归拢起来,不必撒出几里去侦探了。”
徐涣一怔,卫央摇摇手:“去吧,不必多说。”
萧绰一把火烧了引仙庄,免不了又要教扑了个空的唐军气急败坏轻易追出去的用心,敌众我寡敌暗我明,卫央可不是傻子,这样的事情怎能去做。
若萧绰就在左近,不见卫央气急来追,她定会使远拦子再来勾引,此处火势如此之大,暗处的萧绰将方圆数里内外都瞧地清清楚楚,扎明岗暗哨有甚么用?何况寅火率的将士,大都是不经正经操训的配军,懂得甚么隐藏与潜伏,活活外头扎岗为哨的,都是辽人的砧上鱼肉而已。
如若撤将进来,阖率都在一团,这火光里远拦子再精锐,只消数里之外敢显身,卫央的箭法岂是摆设?
他唯一担忧的是萧绰见百般引诱不得,将吴镇里数千百姓拿来作用具,若是那样,那可是最不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