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机一动,卫央使寅火率上下齐声高叫:“大唐轻兵营寅火率,多谢萧娘子临别好意留予盛火,长夜肃冷,正好烘身。”
好似唱着一般,上下数十声感谢罢了,稍稍片刻又齐声叫道:“咱们率正说了,萧娘子一番好意,咱们阖率上下心领,然无功受禄,传出去要教人耻笑咱们率正不会做人,萧娘子在左近否?敢请移驾一叙,我家率正愿以大唐军人的荣誉保证娘子的安全,绝不食言。”
前头这样喊,后头卫央吩咐徐涣:“你可不能当真,这娘们真犯傻敢来,不用我摔杯为号,先一刀砍了她再说,记住了?”
徐涣翻个白眼,大哥,人家能机敏成这样,教你几句话就真能引诱出来?你骗鬼玩哪?
“你小子好没趣,开个玩笑都不明白。”没能哄到徐涣信誓旦旦的保证,卫央百无聊赖之中越发百无聊赖,撇撇嘴背对着大火,他靠在一杆圆木上站着彷佛睡着了。
深夜里,除了那大火毕剥的声,便只这一声又一声的叫喊清晰了。
已在返归镇北路上的周快愣了一下,苦笑摇了摇头,这大半夜的,骗鬼玩也不是这个玩法,这个率正啊,真教人矛盾至极。
周快有自己的想法,平阳曾许他麾下校尉的职责,那便是他最后的退路。是跟着卫央这个无法无天的人闭着眼闯生死观,还是回归正军伺机洗刷那一身的耻辱?
周快不知,也无法抉择,因此才每一次想起这抉择时便拿“跟着看看,再看看”这样的理由来敷衍自己。
倒是王孙那边,他也引着本镇十数个人往镇北走,闻声脸色一变低声骂道:“妈的,这要真把契丹远拦子勾引过来,老子这落单的可就完蛋了!”
嗖的一下,前头带路的王孙加快了脚步,后头的镇民只好也加快脚步紧跟上。
远远已教火光裹住身影,周身又传来了暖和的感觉,王孙险险热泪盈眶,这若教辽人杀了,找谁说理去?坑你的不是敌人,而是你的袍泽哪!
寅火率又一声喊:“萧娘子,我家率正问你,你还在么?不要害羞,早晚都是要见面的,正所谓晚见不如早见,早见最好坦诚相见,你懂得。”
卫央哈哈大笑,真是咱的部下,前两声正经严肃,这一声里那坦诚相见四个字意味深长,尤那你懂得三个字,深得言已尽而意未穷的真髓。
他对嘿嘿也挤眉弄眼笑起来的徐涣道:“小徐子,你说我都这么严肃地请她出来见一见了,她还好意思不来相见么?这要唤作是我啊,那是定不会来见的。”
徐涣笑道:“定不会了。”
“我也这样想的,这娘们虽然是契丹人,但也是个娘们,夤夜来见一个单身男人这么没羞没臊的事情,她定会羞不可抑的。”三声喊过后半晌不见无人的黑暗里应声,卫央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样子,频频点头叹道,“要我说,害什么羞啊,早晚都是要见的,哪里不是见?见面害羞,总比一个人躲在黑暗里寂寞难耐好的多啊。”
吴镇过来的镇民们面面相觑,这么不要脸的人,怎会出自王师?
王师里有这么不要脸的将领,这跟胡虏蛾贼还怎么玩?
过来与卫央见礼,卫央笑嘻嘻地拱拱手,将来人们齐齐打量了一遍上下,这才笑道:“各位乡老士绅,本地的镇民们,你们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是来抓贼的,敢为诸位可见放火烧了这引仙庄的那伙贼,你们可见到过么?”
想想觉着问地不够仔细,卫央进一步又阐述说:“你们也瞧到了,这么好的庄子,能狠下心一把火烧了的,不是贼又是甚么?可怜这庄子里的千百号人哪,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葬送在火坑里了。”
说到这里,卫央义正词严地表示:“不过,请各位放心,贼虽然残暴无耻,连不杀人就放火的事情居然都能做得出来,但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相信,有关部门定会将这些为非作歹的贼一网打尽,还镇民一个太平盛世朗朗乾坤。据悉,有关部门以着手调查此案,相信不出几日,真相自会大白于天下。”
这番没头没脑的话,怎能教人摸着究竟?
周快微微一皱眉正要很官方地正式询问,身边王孙飞快扯了他一把。
滴溜溜目光暗暗在这一伙镇民中间转了个来回,王孙哪里还能不知卫央这般没头没脑的用意。
止住了周快,王孙心中冷笑:“管你甚么萧绰萧燕燕,真要想教这位吃亏,那要瞧你手段硬不硬了,迷惑对手么?这位可比你在行的多了。”
镇民们却不知卫央用意,只当这真是个草包,心中俱都摇头不迭,齐齐哀叹:“王师有将如此,与诸国这一战,眼看着是没法打下去了。”
自然,不是人人都很单纯,数十人里,也有低垂着头与旁人无二样,目光却总在不经意处斟酌考较般打量卫央的。
或他等不是契丹布置在这里的探子,但这样的人,哄骗起来难度可不小。而聪明的人,又总是不那么单纯。十个人里,总会有至少一两个这样的人,镇中请来这数十人里,怎样的概率也不至使他等都是傻子疯人,不必探究来路身份,但凡有这样的人,那便够了。
因为这样的人,如今能够以为己用。
若是这吴镇里形形色色的人个个都单纯老实,那可真是没法玩了。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