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寒冷,又是寒冷啊。
他长此以来最长久的伴友,竟是至死都从未将他舍弃,也未尝不可算是一段长情呵。
而后,诸葛涣像是听到了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的声音。最后临近崩溃决堤的,或许已经不再是他的理智了。
“小阿涣呀,你可知道,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吗?”
“……不知道。”
母亲握起了他的手,指了指垂落天上的星辰。
“是命运将你与星辰相接,你注定不凡,也注定会和……其他同龄人有所不同。这并不是你的错,一切,都是辰星的指引。”
啊,又是这段如影随形,跟随了他很多很多年的谎言。
也正是这个谎言,曾经伴随了他很多个无法入眠的深夜。可是啊,这段美妙的话语,却终究只不过是一段星河之上的长梦而已。
或许,在他当初决定接受自己身份,正视自己命运的时候,便已然不求善终了。
坦途逆旅,人生世相,不过都是云龙玉座上,那个男人的一场儿戏罢了。
无奈一句,我命乃天,不曾由我。
“我昨见文枢星涌动,今遇如此良人。阿潜他日必成素衣卿相,辅国重臣。”荀北尘像往常那样叼着竹叶,本是一副狡黠的样子,却说着与形象并不相符的话。
那时的诸葛涣,却饶是笑得风疏云淡。
“你什么时候也会观星了。”
荀北尘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你也学不到什么别的好东西了。”
“我琢磨着,思君若畔,夫复何求?”
可就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诸葛涣的眸中,却始终没有万古星辰,而是无尽的冰池寒塘,只盛满了寥落与荒凉。
“求君长生,与我共亡。”
荀北尘的神情却十分的认真,就像是叹息之河一样,永远都不会说谎,恒久地记述着一切。
诸葛涣却有些无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我很早便已不求善终了。”
可是啊,记忆终归只是记忆,回想起来终归还是会觉得无穷无尽的寒池冰冷。
不过最后一次,诸葛涣不想再继续与这样的寒冷,休戚相连着不撒手了。
所幸,最后一眼,看到的都是他,有着春日暖意的他,那个真真正正的他。
尽管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但诸葛涣知道,还是那个光风霁月的他,那个少年豪情的他,那个与自己阶下花前温茶清谈他。
唉,罢了罢了。
是非功过,毁誉由人。机关算尽,也终究算不过天命。
想来如果是自己做不到的事情,那只能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