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优动作极快地打包好要带的东西,头也不回地往外钻。“江优。”我瞥见小矮柜上一张他和他妈妈的照片,拿起,出去递给他,“这个不要?”江优看了看,把照片抽走,死死地摁在怀里,他重重地点头,有了鼻音,“嗯,要。”“中午想吃什么?”我关上门,屋子里的所有都被抛在后面,“我回来吃饭。”“池树哥哥也来吗?”他说。“应该会。”我们下了楼,绕过那个蓄过血的坑坑洼洼的一处地面,“他手艺好,让他做饭。”“哥,谢谢你。”江优话题一转,语气特别认真,“你真好。”我实在没憋住,弯弯嘴角,咳一下,“我以前揍过你。”江优终于笑了,“没关系的,我早就忘了。”“我以前很讨厌你。”我又说。江优笑容敛了一点,他抓抓头发,不太自然地说:“其实我之前也不是很喜欢你。”“不是你的问题,是爸爸……他总是当着我和妈妈的面说你的坏话,我不应该相信的……”江优越说越小声,“我之前以为你很坏,现在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坏……除了妈妈,没有人对我这么好……”我一愣,这好人卡发得我猝不及防。“那你听话点。”我正色道,“我脾气差,随时会揍人。”“嗯!”江优大声地答应。--------------------往前几周之后,生活好像步入正轨。江优在校继续学习,池树还是池老师,我也还是偶尔迟到的小江。气温慢慢回暖,春天如约而至。小区里人工湖边柳树发芽抽枝,太阳缱绻温柔。在一个周六下午,我瞒着江优和池树,去了一次监狱。我爸心不甘情不愿地见我,胡子拉碴,半天没吭声。狱警告诉我:“他很消极。”我点头。他大概一直这样。而我以为他是亢奋地疯了。原来是消极。这样看来,我比他要好一点。“你就这样活下去吗?”我问他。他低头看着银白手铐。“我本来要死的。”“嗯……”我移开目光,意味复杂地扯扯嘴角,“对。”他安静一下,又说:“江灿夏,你也是。”我抬眼看钟,还有二十分钟。不过我觉得再谈下去也没有意义。我点点头,和狱警交流几句,转身离开。我听见他在我身后语气怨恨地咒骂。手铐碰撞。狱警警告他“安静”。我打车去了郊区。沿着荒凉的公路走,走上了一座高架桥。没有车经过。天空盘旋着几只不知名的鸟。落日余晖染透不甚明朗的云。桥下是一条河。波光粼粼,又死气沉沉。河面变成了压抑的暗红色。我站在桥上,安静地注视着天空。然后从口袋里找出烟和火机,慢慢地抽了几分钟。我很少抽烟,被呛了几口,胸腔里郁积的烦闷好像被咳出去一半。抽完半支烟,手机振动起来。接了电话,池树在那头问我:“还没回来?”我掐灭烟,换成愉悦的语气,“嗯?回来了啊,在菜市场呢。”“灿夏,我听见水声了。”安静一秒,他说,“你在哪里?”“城西郊区。”我低低地说,愉悦不起来了,“河上高架桥。”“等我。”池树说完,挂了电话。我拍拍衣服,闻了闻身上的气味,烟味应该散了。等了十几分钟,太阳光亮将完全消失,池树终于来了。他可能以为我又想不开了,撒腿跑到我身边,一胳膊把我拽过去,用力抱紧我,生怕我跳下去似的。我没有挣扎,他也没有松开,声音很沉,却又温柔地问我:“你来这里干什么?”我忽然想笑,但眼下需要严肃,我只能咬着牙关解释:“我胡乱走的,没想干什么。”“真的吗?”他不放心,一直拉着我,下了桥才稍稍松开,“不要骗我。”我从后面抱住他,亲了亲他后颈,“嗯,真的。我再也不骗你了。”“你刚才那样会让我担心。”他还是说。我愧疚起来。“对不起。”“我下午去看了我爸。”我说,“没聊什么。就是他不想活了。他觉得我也应该死。”池树抓着我手腕的手一紧。“不过我没这样想。”我轻松一笑,“算了,我们回去吧。”“我饿了。”我推着他向前。我们往前走。虽然暮色深沉。江优班上要开家长会,我请了三个小时假,作为他家长去了学校。江优的同学没有见过我,好奇地问江优,我是不是他表哥。“不是不是。”江优未经我同意,说我是他亲哥。我懒得多说,思绪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