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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页(第1页)

“有没有关系,还得看龙椅上那位的心思。”“自陆经冤死狱中后,接连入狱的数十位朝臣中,又有多少是真正同科举之事有关的呢?”裴夕舟听明白了老国师话语中潜藏的意思。“老师您是说,是陛下——”他顿了顿,看着老国师,眸子里蕴着不符合年龄的冷沉,“还请老师告知,如今风声是从何处而起。”老国师拍了拍他的肩,从袖中取出一封写好的信。裴夕舟匆匆瞥过。纸上墨迹如刀,一笔一划可破风雷。“回去与你父亲细看吧。”……裴夕舟顶着渐急的风雨下了山。苍山离裴王府不远,由西侧入城,穿过内河便可直抵。但今日风雨交加之下,内河的水势渐高,竟渐渐淹上了石桥。裴夕舟眉眼沉凝地望着立在风雨中的石桥,吩咐车夫折往另一条路。恰好途经江家。“我父并未归家,你们不能就这样绑了我兄长。”一个略带颤抖的女声透过雨帘传来。“等等。”裴夕舟掀起车帘。前方江家外的巷子被围得水泄不通。几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押着一青衫男子就要上囚车。他并未挣扎,脊背挺直,额前几缕墨发被雨水浇透,眉梢眼角都染了一层凉意。“若鸢你回去。”“兄长!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母亲闭门不管,父亲又,又……”江若鸢拉着青衫男子的衣袖,不住地摇头。“锦衣卫办差,江小姐行个方便?”为首的一名锦衣卫眸光复杂地望了望青衫男子,拉开了江若鸢的手。“我,我立刻去寻父亲。”江若鸢眸光渐渐明晰,颤声道。“几位大人可否容我同家妹说几句?”雨幕中,青衫男子神情冷肃,纵是形容微乱,却没有半分被拘的落拓之感。为首的锦衣卫点点头,后退一步。“若鸢,此事过于复杂,你不要去寻父亲,更不要同他人提起此事,只好好待在家中。”他放缓声音道,“你一向是最懂事的,这次也要听兄长的话,可好?”江若鸢不应他。“若鸢忘了前些日子答应过什么?”“可那是说——”江若鸢倔强地抬眸,撞上了一道沉凝而隐含担忧的目光。她张了张嘴,最终闷闷地点头。“可以走了。”青衫男子对等在一旁的锦衣卫道。天色渐沉,江家内部已点上了灯,火色透过雨幕落在他眼中,化作一片细碎的光。他嘴角闪过一丝自嘲的笑,拂袖上了囚车,目不斜视地端坐,再未回望江家一眼。囚车从裴府的马车旁驶过。裴夕舟眉眼敛着,眼波晦暗,一张雪覆苍山的脸无波无澜。“江兄……”半晌,他放下车帘,紧紧握着再度展开的信,唇间溢出一丝沉叹。明明明月是前身(四)困于囚车之中,青衫落拓,依旧气度卓然——这便是江家嫡长子,江继盛。裴夕舟在苍山看信时,已得知身为清流之首的江家同样被卷了进去。在回来的路上,他细细斟酌着信中透露的信息,心中已有了判断。这一劫,江家是躲不过的。大雨淹桥,裴夕舟改道途经江家,本想差人传个口信。但他未料到锦衣卫行动如此之快,也未料到最先被发难的,会是一向勤勉刻苦、兢兢业业的江继盛。“如此大的事情,江伯父在朝堂经营多年,不可能如此后知后觉。适才江家大门紧闭,只开侧门,且仅有江家庶女一人跟了出来。”“若江家反应皆为刻意,这便是要避嫌……可当今朝局,讲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同派系皆需担忧受到牵连,血脉至亲又当如何分割——”裴夕舟正思考着,突然心头一动,想起友人唯一一次酒后失言。那是江继盛被授任兵部员外郎的庆功宴。他一向低调,往日生辰宴都只与友人小聚,更不会因一次授官而有所忘形。是江家特意大办的。裴夕舟身为江继盛的好友,收到并不符合友人风格的邀请信,虽然纳闷,却依旧欣然前往。他到得早,径直去了江继盛的院子,便见他着一袭毫无缀饰的青衫,自斟自酌。“骤然得知此讯,夕舟——”裴夕舟走至江继盛身前,刚好瞧见他身侧一卷写好的策论,立刻将恭喜的话语咽了回去。他望着江继盛沉郁的神情,低声问道:“江兄不愿?”江继盛这才缓缓抬眸,唇角微弯。“你来了?来,陪我喝酒,陪我……庆祝。”已有八分醉意。裴夕舟沉默半晌,静静按住他想要再度拿起的酒壶。“不愿,便不笑。”江继盛愣了愣,突然抢过裴夕舟按下的酒壶猛灌了一大口。他闭着眼,轻敲酒壶的银盖,沉叹一声。“夕舟……”“江兄且说。”“为兄是个没有什么天资的人,虚长你几岁,却写不出如你那般的好文章……”说完这句,江继盛又喝了一口酒。裴夕舟抿唇望着江继盛,等他继续说下去。“你知晓的,我乡试便考了数次,最后结果也是平平,而今承蒙祖荫,也不失为一个好结果。”听着友人浑浑噩噩的语调,裴夕舟不由反驳道:“但这些年来,江兄闲时便写策论,四书五经闭目能诵,若能参加明年科举,未必不能——”他本愤于友人的沉寂,突然瞧见江继盛眸中伤色,心下恍然。“江兄是被逼的……为什么?”在裴夕舟眼中,江继盛虽贵为江家嫡长子,但平日格外勤勉刻苦,闲时手不释卷,不敢有丝毫懈怠。他说自己天资不好,其实只是不如少数几人惊才绝艳。江继盛一心愿走仕途,夙兴夜寐,日积月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考出进士来。江家并不缺人,兵部员外郎也不是什么高位,为何要将他送到一个不愿去的位置?“我不知,我连江家嫡子都不是,就这样被推到如今的位子上了。”裴夕舟波澜不惊的眸中划过一丝意外。江继盛似是醉极,晃着酒壶悠悠道:“我是从很远的旁支过继而来的……”裴夕舟从他断断续续的讲解中听明白了。江继盛所在的那一支人丁稀少,渐渐只剩几人。他一出生便被过继到主家,断了与旁支的联系,享了尊荣,得了祖荫,即使他不愿要。可这世上有许多事都是标好价码的,等时机到来之日,便会一笔一笔地从受惠者身上拿回来。“如今便是时候了。”裴夕舟收起回忆,喃喃道。“我虽不知他们要江兄做什么,但一旦形势演烈,江兄身世抖落,势必会被逐出江家。”“从他意外接任兵部员外郎起,江家便亲手送出了这枚棋子,可用、可断、不受牵连。”“……不,或许从他被过继到江家时,棋局,便已经开始了。”马车在裴王府门前停下。裴夕舟将书信折好,撑伞走下马车,抬眼望去。层层的雨幕比方才更厚了,浓云低低压在穹顶,沉得像要压坠下来。京城的另一头,梅长君已喝多了酒,被顾珩扶着送回院中。半梦半醒之间,她只知身边人值得自己信赖,一不留神,问题已脱口而出。“兄长,你说母亲——”“长君早些歇息,有些事情,等母亲身体稳定些时日再问。”他已察觉到梅长君的疑惑,温声回道。“好……。”梅长君坐在塌上,低着头,墨发垂在白皙耳畔。她想了想,又道:“我探出国师踪迹了。”“裴夕舟告诉我,国师在苍山上有居所。”“就在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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