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句的话从墙那边传过来,句句入居简行的耳,刺心的很。
他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浓墨的眸子里仿佛正在酝酿着狂风暴雨。
牢房内,子车寻瞧着邵暮蘅对谢晚宁絮絮叨叨的关心,忍不住冷笑一声,转向喻殊白,讥讽道:“你们京都人出门,是不是都得把房子捎上?一件件东西往外掏,这哪儿是探监啊,上战场也没这么齐全。”
喻殊白眼底冒着寒气,皮笑肉不笑道:“一山还有一山高,显然这位邵公子比喻某准备的齐全。”
子车寻冷眼瞧着邵暮蘅帮谢晚宁点好了檀香,他故意锤锤肩膀,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哎呀呀,多谢邵夫子帮忙。本侯劳累一天,也确实累了。”
说着,子车寻大大咧咧地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谢晚宁的床上。在床头处,邵暮蘅带来的那根檀香,还插在碧色的小香炉里面燃烧。烟雾缭缭,一股独属于檀香的香味缓缓传来,萦绕鼻尖,确实让人身心舒爽不少。
邵暮蘅将香收回箱子里的动作一顿,面上虽然还是温温和和地笑着,但是眼眸已经朝谢晚宁看去了。
子车寻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眼风也往谢晚宁处扫了一下,漂亮的丹凤眼凌厉又骄矜,下巴微抬,一副“你谢晚宁只要敢帮着外人来斥责本侯,今晚就死定了”的傲娇模样。
谢晚宁左看看,右看看,欲哭无泪地看向喻殊白,眼里满满的都是求助神色。
喻殊白以拳抵唇,轻笑着咳嗽了一下,道:“好了,就此打住吧。今晚闹哄哄一阵,难得有个安宁的时候,就不要再吵了。”
说着,喻殊白走过去,然后很是自然地坐在了谢晚宁与子车寻中间,隔开了两人,随后对谢晚宁说道:“今晚左思的行为,无非是想逼迫你,以获取一份他们需要的供词。现在计划破灭,不知道他们明日还会出什么招。但有我们在,总不会再有阴毒招数了。只是我猜想,没了左思,明日应该还会有其他人来审你。所以你今晚还是养精蓄锐的好,否则明日怕是会被抓住言语上的错误,故意栽赃。”
谢晚宁深以为然。
喻殊白笑道:“来,转过来,我为你散发。”
谢晚宁也弯了一下眼眸:“院长这是从何处学来的手艺?”
“早就学会了,只是一直没有派上用场。”喻殊白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弯弯,好看的仿佛不似凡尘人:“现在倒是好了。”
说着,喻殊白的手指轻柔地穿过谢晚宁的发丝,动作小心地帮她拆卸下上弦月簪子。
看着簪子越发黯淡的颜色,喻殊白的手略微一顿,但很快他又重新扬起笑容,帮谢晚宁将三千青丝一点点梳顺,铺在她纤细的背后。
看着两人自然的动作与和谐的氛围,子车寻微微眯起眼眸,琉璃色的瞳孔里翻涌着连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压抑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谢晚宁明明是个男人,喻殊白也是个男人,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接触本是应该。但是子车寻就是看不惯喻殊白与谢晚宁之间的相处那么和谐,那样一个完整的氛围,好像他无论怎么努力也插不进去。
可明明那晚在青玉观,他与谢晚宁也是生死相交啊。
除此之外,他也看不惯谢晚宁对邵暮蘅的另眼相待。邵暮蘅这人明明一开始对谢晚宁冷淡又疏离,蛊人事件爆发之后,又打着报恩的借口来亲近,明眼人都看出他有问题,可谢晚宁就好似是猪油蒙了心,半分也不愿意怀疑他,甚至还敢在他与自己之间犹豫不决。
那他又算什么呢?
而且按照道理来说,他将谢晚宁引为知己,愿意交托信任,可谢晚宁偏偏身上又背负着许多秘密。
两个人无法用真心换真心,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
子车寻安在床褥上的手忍不住一点点收紧了,他感觉胸腔好似空空的,里面似乎翻涌着什么情绪,可仔细去琢磨,这样的情绪又像是春梦了无痕,一点踪影也不见。
大家都说,与朋友相交是轻松愉悦的。若是能得一知己,更是如伯牙子期。可如今这般景象,与书上所说的君子得知己之乐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