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来报,相王妃求见皇后。
钱元华起身,“估计又是来问喜儿的。”
皇上筹思片刻,和缓道,“既然送她去了那不得见人的地方,便该知道结果。”
“为母者,总要有个求得安心的去处。”
皇上轻叹一声,转而道,“兹事体大,后果她可想好了,可曾安排好了?”当日,他若是知道宁安打着这般主意,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钱元华的目光移到他的脸上,“咱们这个儿媳妇,比儿子聪明。”当日拆铜炮、拆火枪,看似一时好奇,实则是心中早有了主意,不过是顾及宁儿的脸面,怕旁人说了他不如妻子聪颖,落了面子,才找了个好奇掩盖。
是做个泯灭一切、唯我独尊、至高无上、近乎神明的天子,还是做个善良宽宏、循规蹈矩,却被人拿着权力的皮鞭任意抽打的好人?
想想缠着肃宁给她讲文章,今日所学乃是玄武门之变,里面好多字她都不认识。肃宁原想让教养姑姑带她下去,谁知想想突然问他,“爹,这上面写的皇帝还坏,一个弑父杀兄的坏人,也能当皇帝吗?”
肃宁放下手中的事,将女儿抱到了腿上。“你只看到了玄武门之变,有人手持弓箭瞄准兄长那一刻,却不知道若是瞄的不准,被弑杀之人,便是他。”好人?坏人?何为好人,何为坏人?
好与坏从来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界定,便如黑与白,混杂后是灰。这世间,绝大多数都是灰。
他问小女儿,“想想想要做好人还是坏人?”
想想几乎没有犹豫,“爹娘要想想做好人,想想就做好人,爹娘要想想做坏人,想想就做坏人。”她揽着肃宁的脖颈,靠在他肩上。“爹娘说的一定是对的。”
肃宁被她哄的开心,笑着轻刮她的小鼻子。“如果做好人可以让想想唯我独尊、至高无上、开心快乐、不受欺凌屈辱、不为生活忧愁,那爹娘便希望想想做个好人。反之亦然。”
想想道,“那我还是做坏人吧。”她前几天学了一句俗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想想道,“师傅讲的很多都和爹娘讲的不一样。”她扬了扬小下巴,“我跟徐师傅说,他就会骂我。”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不是孺子不可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听的她耳朵都起茧子啦。“我跟他说,你说的可能不对,但爹娘说的一定对,他就指着我发抖。”
肃宁眼中闪过一抹笑,那老爷子整天说被他和他的儿女气的心疼,但身子骨倒是硬朗,还能脚下生风,拿着教鞭,追着想想。“他说的对,只是站在他的身份位置是对的。爹娘同你说的,是站在爹娘的身份位置。”他的女儿们是公主,是他的掌上明珠,他便要宠着她们,纵着她们,给她们想要的一切。若他只是臣子,她们也是掌上明珠,他也会宠着她们、纵着她们,只是他会教导她们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如何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禾禾机灵,苗苗心思深,似她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会藏情绪了,也会看旁人脸色,更是会见人说话。可她还是傻乎乎的。宁安担心她是不是被药伤了脑子,却也不敢表现出了,生怕被她察觉了吓着她。只是夫妻二人说话时,止不住的担心。
肃宁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去找你娘玩去吧。”他将想想写完的字帖放到一旁。孩子们自学字开始,写下的每一张字,每一篇文章,宁安都好好保留着。
“娘出去了。”
“嗯?”他微微挑眉。
“薛姑姑和珍姑姑要开铺子,娘去帮她们瞧铺子去了。”她原本是要问娘的,娘不在她才来找了爹。想想趴在桌子上,伸手拿了一块桃子,咯吱咯吱吃了起来。“娘还说,要去金铺打首饰,将欠薛姑姑弟弟的还了。”
“嗯?”肃宁蹙起眉头,将想想转过来,与她面对面。“什么欠薛姑姑弟弟的首饰?”
想想道,“就是娘嫁给爹的时候,薛姑姑的弟弟给了娘嫁妆,薛姑姑告诉娘,娘才知道,娘说要还给她,可是有些首饰被娘送出去了,只好重打一份还给她了。”
宁安回来,见肃宁沉着脸坐在桌前,不看她,也不出声,不知发生了何事。她看向留在府中的阿紫,阿紫对她微微摇了摇头。宁安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见他未动,轻轻握住了他的小臂。
“王爷?”她隐隐觉得,他是在生她的气。
肃宁孩子气一般偏头,轻哼了一声。
宁安第一次见他这样,既觉得新奇又觉得好笑。她抱住他的手臂,贴近他的耳边,“王爷?”她盯着他的耳垂看,他的耳垂最敏感了,她想,他要是再不搭理她,她就咬他。
肃宁沉默许久,正在宁安想着要怎么咬他耳垂的时候,他缓缓开口了。“舍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