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毛主席同周副主席都不在延安。延安的电报指示豫西我军,对撤退或坚持作出自己的决定。
皮定均不愿走。他带来的部队在最困难的时候,受到豫西父老的支持。部队只活动了一年,就变成了豫西人民的子弟兵。他赞赏政委的战略眼光,他心里还激荡着同豫西人民血肉相连的感情。作为我党我军的指挥员,他看问题,并不把国民党大军威逼作为出发点,作为出发点的是他的部队同当地群众紧密相连的程度。
为时不久,延安来了南下桐柏的命令。
部队带着难分难舍的三千父老,啼爷叫娘,兄弟相呼,浩浩荡荡,撤出了豫西。
皮定均坐在战马上,看这支部队出发时,他两眼含着热泪,心里默默念着:
&ldo;人民呵我的人民,你们又要陷于灾难之中!&rdo;
张道年向他流泪,在他流泪半年之后,这时,他心里摆着大别山的战局,面临着一场马上就要开始的大厮杀,张道年已经不能勾起他那已经过去的思想感情。他要投入新的战斗了。
这场新的战斗,在军事上是包围和反包围;在道义上,是民族恩义的大清算;在政治上,是人民大解放的一道幕布。这道幕布一旦拉开,就要演出粉碎大包围、清算民族败类和人民公敌的大活剧。这幕剧的威武雄壮,为前所未有,这幕剧的深远影响,在历史上将是一块石碑。当皮定均心里想着这一切的时候,张道年的呼喊,怎么能感动他呢?
周恩来副主席的到来,在他那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心里,是一道闪电,一声惊雷。用他的话来说:
&ldo;妈那屁,在大别山受这场窝囊气就要结束了!&rdo;
一个军事指挥员,如果不是出于战略上的需要,他对被包围就会感到十分闷气。被围不一定被消灭;被消灭一定是先被围。大别山上这个狭长的包围圈算什么东西呢?
&ldo;什么停战令?他既然能派兵来围,我就能带着部队往外冲!冲它个稀里哗啦,搞它个四面开花。打了八年日本鬼子,最后被这些投降过鬼子的汉奸队包围在这里,这算什么买卖?周副主席来了,看他对这笔买卖出个啥价钱,这笔账到了结束的时候了。&rdo;
这是皮定均往军区去时,带来的主要思想。当时,在包围圈里,有这种想法的高级指挥员很不少,皮定均是其中较为激烈的一人。别人是看了再说,他是说了再看。要他隐瞒自己的观点是不可能的。他的观点,象一面旗帜一样,走到哪里,就在那里飘扬。自己牺性,只要能杀死两个敌人,换来几个本钱,就会感到死的有价值。我这个部队被围,只要有利于兄弟部队的胜利作战,这就不是赔本生意。大别山被包围这算啥?什么也不是。
这种思想情绪,当时在包围圈里实在是太普遍了。人人都有,只不过表现方法不一样罢了。
指导员何广德说:&ldo;谁知道领导是咋想的?&rdo;
连长白云才接过去说:&ldo;不管咋想,也不该弄到这一步。&rdo;&rso;
战土白元宏宣布说:&ldo;我不听他那一套!&rdo;
大个子王祥接着说:&ldo;这一套根本就是没有种!&rdo;
卫生员仓珍说:&ldo;这是居心叫咱当烈士。&rdo;
小秦说:&ldo;当烈土也不光荣。&rdo;
总之,领导同志比较顾全大局,下边不管三七二十一,牢骚话尽往外捅。如果那时候捉右派,很多人会被捉起来。好的是那时还不兴。
包围圈里的人,还有一种没娘孩的感觉.好象母亲叫出外拾柴,自己背了一大捆柴来回来,被人在家门口夺了去,接了一领痛打,还受了包围,自己在包围圈里拼命喊爹娘,爹娘既不知道,又没有听见,所以一直不出来。
周恩来副主席来了,带来了银元和医药,他说:&ldo;党中央毛主席很关心你们,叫我向同志们问好!&rdo;
三军将士,尽都哭了。
哭的好痛呵!几十岁的人,抱着头哭的象小孩子一样!这句震撼人心的话,是伟大的阶级感情的声音。
突围战士们,在全国解放后的很多年内,彼此相见,提起当年周恩来副主席这句话,还忍不住两眼热泪,心中激起的感情,很久都不能平静。
这句话象春风‐祥,把心头的杂七杂八,一扫而净。
皮定均当然不是这个样子,但是,周恩来副主席到来以后,他受的震动也不轻。宣化店。
中原军区司令部。
雪亮的汽油灯,照着一屋子将军。他们是军区、纵队和支队的司令员和政治委员,
他们都是些感情不容易激动的人。他们在战场上,尽是同敌人讨价还价最凶的人。赔本的事,他们决不肯干。干了,决不服气。周恩来副主席要讲话,他们坐在下边,都睁大了眼睛。
周恩来说:&ldo;你们只有六万人,就抓住国民党三十万人,把这三十万人紧紧吸引在自己的周围,使他不能使用于东北和华北,你们在全国战场上作出的重大贡献,党中央、毛主席,我们是非常满意的!&rdo;
呵,让国际歌唱起来吧!
呵,让胜利交响乐一齐轰鸣吧!
&ldo;有了这句话,我们可以献出自己的全部生命。&rdo;皮定均对他的全体战士,就是这么说的。
从此,包围圈里的一切都散发出新的光辉,具有新的意义。皮定均从军区开会回来的第二天,晌午头上,天气正热的时候,特务连连长白云才带着他的连队,刚刚从外边回来,就被皮司令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