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修寺丘字院里,奚平刚把家信写完,一个懒腰没伸到位,太岁突然问道“你的半偶呢?”
奚平骨头关节“嘎啦”一声。
不等回答,太岁就控制着他站了起来,大步走出去,一把将正在往姚启屋里探头探脑的半偶抓了回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他去干什么!”
奚平头皮一紧,刹那间,他骨头缝都凉了。
然而只一瞬,随即他回过味来――不对,姚启都已经把信送出去了,老蛔虫要真察觉到了什么,不可能现在才发作,对方诈他。
于是他在心里理直气壮地叫道“前辈,前辈手下留情,我让他去的……哎呀,闹着玩怎么了,又没跟你闹!”
太岁将半偶拖到屋里,粗暴地从半偶怀里扯出一团纸。
奚悦连忙伸手去抢,一道指风打中了他身上的法阵,半偶声都没吭一声,直接跪了。
太岁总觉得自己灵感被什么触动了,但“太岁”并非他本名,那灵感指向模糊得很,见奚平那个半偶老是偷偷往隔壁姚启屋里跑,不由得疑三惑四起来。
奚平眼神一冷,就见大邪祟用他的手三下五除二拆开那团纸,纸团里“啪嗒”一声掉出只手指粗的大肉虫子,一拱一拱地在地上爬,摊开的纸面上画了张鬼脸。
太岁“……”
奚平叫唤道“跑了!跑了!奚悦好不容易抓住……”
话没说完,他一条腿猝不及防地自己抬起来,一脚将那虫子踩扁了。
奚平整个人被那条腿拽得趔趄了一下,“嗷”一声惨叫“恶不恶心啊!”
“你还知道恶心?”太岁将纸团扔到一边,冷冷地说道,“再弄这些无聊的事不好好修炼,我看你是想再挨一次烧。”
奚平“……”
要不是“修炼”和“挨烧”,类似的句型,他从小到大听过好多次。
“背那些破典籍有什么用?你讲讲道理,前辈,你自己的门徒也没事让他们背书吗?不背书他们就不能开灵窍了吗?”
“民间散修没有师承,想求别人教一点东西付出什么代价的都有,有人愿意给他们一本正统典籍诵读,他们愿意跪下当狗!”
奚平撇撇嘴,一点也不能设身处地。
大长公主讲完经,就跟支修一起离开了潜修寺,这少爷可能是觉得没危险了,人又放飞了,一天到晚不是捉弄同窗就是调皮捣蛋,无恶不作。
他好像转头就把“为了给像将离一样的人伸冤而用功”的决心抛诸脑后,就像是那些红尘中伤春悲秋完、毫不耽误左拥右抱的浪荡子。
转生木雕也丢在了旁边,没兴趣了。
对了,转生木雕。
太岁心里又一动,他怎么突然不碰转生木雕了?
然而没等他疑心再起,奚平就随手拎起了转生木雕,又天真又凉薄地说“我都给忘了,那小美人给你当门徒了,怎么样了?”
奚平说着闭上眼,熟练地凝神眉心,找到了阿响,却正好看见阿响拿出个小纸包,盯着里面绿色粉末犹豫片刻,端起来要往嘴里倒。
奚平一眼看见,还以为她想不开要服毒“喂,别吃!”
阿响倏地一顿,睁大眼睛四处寻觅――她觉得刚才有人叫了她一声“谁?”
奚平不敢吱声了。
“是……太岁星君吗?”阿响跳起来,捧起自己胸前的转生木,没听到回答,她念念有词道,“太岁保佑,让我顺利入玄门,不辜负师父期望……还有这么贵的灵石粉。我一定要给爷爷报仇,赚很多钱,带春姨离开这……”
奚平这才明白,原来那绿油油的碎末不是农药,是碧章石粉。
他睁开眼,耳畔阿响的祈求声仍在不住回荡“她怎么也能听到我说话?”
之前只有太岁才能通过转生木和他那帮信徒搭话,奚平就是个工具,只能跟着看热闹,怎么方才那小姑娘好像听见他声音了?
“嗯,对你不是什么坏事。”太岁轻描淡写道,“吞吃灵石粉是散修的惯例,你也不必大惊小怪。外面又没有你们玄隐仙山这样的条件,想尽量多榨一点灵气滋养经脉,只能将劣等灵石磨成石粉吞下去。”
奚平盯着手里的转生木,心里陡然升起危机感,“喜形于色”道“前辈,我是不是快要开灵窍了?”
太岁说道“你若能少在别的地方分点心,或许……第一片落叶之前吧。”
奚平心里“咯噔”一下,此时已是盛夏,潜修寺地处山中,冷得又早,岂不是没几日了?
可不对啊,他一直把“阳奉阴违”进行到底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