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的?”多崎司也抬头看过去。
十月二十七号,北海道短暂的秋天早已过去,秋季晴朗的天空被厚厚的灰色云层所笼罩着。联想到昨天还看着海水一样蓝的东京天空,有种很奇妙的割裂感。
就好比几乎没有领略完2021年的秋天,就已经瞬间快进到了2021年冬天。
仅有秋天的开始,省略掉过程和尾声。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经验。”二宫诗织打了个呵欠,深呼吸一口冷空气驱散自己的睡意,“还要转一次车,两三个小时的大巴,kiki受得了不?”
多崎司提着两个行李箱,充满精神道:“出发!”
和大多数小城市车站的候车室一样,旭川车站里也是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
长椅难坐得很,烟灰缸满满挤着吸足水的烟头,空气闷乎乎的,墙上贴着几张观光景点的海报。
除去多崎司和二宫诗织会,搭乘同一个车次的只有一个身穿驼色毛衣的老人,一个领着四五岁男孩的母亲。老人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坐在候车椅上专心看一本H写真。
开车前10分钟。
多崎司去买了两瓶牛奶和两份三明治,两人吃罢这顿建议的早餐,钻进大巴车里聊天。
大巴接近报废的状态。
地板刷的漆掉了七七八八,座位表层的皮革也几乎磨光,弹簧垫如一个月前的面包,掺杂着柴油味和酸臭味的空气弃斥着每一个角落。
多崎司皱着眉把车窗打开,放了一点新鲜空气进来。
“kiki,我好累。”二宫诗织靠着椅背,声音略微嘶哑,小脸蛋上爬满疲惫。
从昨天中午开始,就一直在旅途颠簸,不累才怪呢。
多崎司把窗户关上,轻轻握住她的手:“以后不会让你一个人走这么长的路了。”
二宫诗织向他投以无邪的微笑,表情仿佛在说“要说道做到哟”。
“嗯。”多崎司认真地点头。
上了大约二十名客人后,大巴车缓缓启动,往旭川市区向北驶去。越向北行,街道越是凄凉,田园和荒地开始闪入眼帘。
天色稍稍晴朗了一点,低矮农舍的屋脊和黑色的塑料棚沐浴着冬日微弱的阳光,折射出来淡淡的温暖感。
二宫诗织很快又睡了过去。
随着大巴车的转弯,她的小脑袋晃动着搭在多崎司肩上,姿势停住不动。
小巧可爱的嘴唇微微抿着,用鼻子静静呼吸,温暖的湿气极为均匀呼出。
多崎司一直侧头,鼻尖微微触碰着她头顶的头发,嗅着发香。少女纤细的身体随着汽车的颠簸而不时颠簸一下,令人联想到静静的雨幕下无边无际的大海中摇晃的小帆船。
天空灰濛濛的,尽头处和同样灰濛濛的海面融为一体,小帆船前途未卜。
不久之后,汽车钻入山中,沿着蜿蜒曲折行驶。
道路两边的景色,也从田园变成了一片阴森森的杉树林。漫无边际山林在呼啸的北风中此起彼伏,蓊郁的针叶林不见一线阳光。
光线被遮蔽,视野变得昏暗,就连温度似乎也跟着降低了。
靠着多崎司肩膀睡觉的二宫诗织转了转脑袋,双手像是冷到了那样的,紧紧抱住他的手臂。
多崎司看着她惨白的脸色,有些心疼。
从北海道到东京,这一段跨越山和大海的旅程,以往她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一个人提着笨重的行礼,在汽车站与火车站之间奔跑,在暗长狭窄的地下通道寻找光明。。。。。。
她只是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小女孩啊。。。。。。
在那充满元气的笑容之下,到底隐藏着多少她不愿意泄露出来辛酸?
回想春天的时候,刚认识她,就在内心认为这一定是个从小就在幸福生活中长大的孩子,否则不可能笑得那么生机勃勃。
到了真正可以触及到她内心世界的黎明时分,多崎司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错得很离谱。
大巴左拐右拐,离开这片杉树林,视野再次变得开阔起来。
似乎是一个山间盆地,景色沿着山体平展展地四下延伸开去,更远处的地方,已经能隐隐看到蓝色大海的一角。
在这行驶的过程中,多崎司欣赏着窗外的景色,看小可爱的脸颊;看小可爱的脸颊的同时,也在欣赏窗外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