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一连盘踞了三天,我们心里终于没有了那种“愧疚”感。
其实这事说来也对,我们生活的那个年代,和我们父辈的年代已经不同了,他们那个年代的人,认为当兵就是光荣,认为只有当兵才有出息,他们把希望放在我们的身上,而我们却并不认为当兵是唯一的出路。
如今“出路”破灭了,不管我们想不想,我们都要再一次面临人生道路的选择。这就好像又回到了上学时候一样,要毕业了,不管你愿不愿意,你总得选一次吧?
我们回家的事情第四天就被在越南前线指挥作战的两位老爹知道了,罗爱国的老爹,还有我的老爹,不惜动用部队线路打电话回来骂我们。
听着两位老爹劈头盖脸的臭骂,我和罗爱国坐在沙发上连半个字都没敢说。
我们两个胆战心惊的等着,两位老爹总算是骂累了,过了许久之后,我老爹哼了一声,问我们以后打算干什么,如今从部队回来,我和罗爱国也有二十四五了,说我们总不能在家窝着吧?
其实我和罗爱国哪里能在家窝着呢,我们早就想好了,在家先住几天,然后满北京城找姓杨的那个女人。
妈的,大个子如今进监狱了,这让我们寻找那女人更加急切了,因为就算不为我们,那也得为了大个子,我们必须把她欠我们的那份钱要回来,那对大个子家里来说太重要了。
我和罗爱国心里打着小九九,吭哧半天也说不出自己以后要干啥。
罗爱国老爹急了,隔着电话扯着嗓子大吼,我老爹劝他,说实在不行他就卖卖老脸,帮我们在地方上活动活动,总会有办法的,不能看着我们臭在家里。
一听我爹说这话,我脸上可有些挂不住了,我了解我爹这个人,他倔脾气,一辈子没求过人,如今为了我和罗爱国,让他放下身段去求人,我这做儿子的心里能过意的去吗?
我看看我老妈,见她埋怨的瞪着我,一赌气,我抢过电话就对我爸说:“爸,我们的事你们不用愁,我们哥俩有手有脚,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我们总能找口饭吃。”
“你找个屁!”我老爹隔着电话骂我,最终叹了一口气:“小子,不是你老子我说你,你说你没事当什么出头鸟?你打杨干事我不反对,但你想过后果没有?你是兵啊,是兵你就得服从命令,这是咱们军人的天职,你懂不懂?”
“我懂!但就算再来一次,我还会揍他,因为他欠揍,他看不起我们这些兵!”
我这话说完,再不想跟我老爹说话了,我把电话挂断,看看我母亲,心说如果当兵不问对错,只知道服从命令,那和木头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天闹得不欢而散,我拉着罗爱国出了家门,临出门前我妈疼儿子,悄悄给了我两百块钱,我本不想要,但我和罗爱国实在是没钱了,只好笑了笑,把钱收了起来。
一路叼着烟卷走在北京的大街上,罗爱国紧锁眉头,看样子他老爹的骂声还在他心里环绕呢。
我用手捅他一下,问他怎么个意思,罗爱国笑了笑,说他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感觉很憋屈。
我无奈的撇撇嘴,告诉他又不是被别人骂了,自家老子骂儿子,骂的再难听那也得忍着,要是不服气,你总不能骂回去吧?
罗爱国噗哧一声笑了,给了我一拳让我滚蛋。
我抬头看着北京的蓝天,罗爱国问我们接下来干嘛去,我说玩去呗,他又问上哪玩去,我愣住了,因为时隔多年回到北京,我还真不知道哥俩该去哪耍了。
我和罗爱国蹲在街边想了好久,我看着空荡荡的身侧,又想起了大个子。
我心里说话呀,这他妈孙子,你说好好的兄弟三人,怎么就剩俩了呢,我现在有点体会到当初老马的感受了,我们红二班者阴山一战后就剩他老哥一个,他当时的心情是不是和我现在一样呢?
“哎,江参谋长,我有主意了,咱不如去溜冰场吧。”罗爱国想了半天,憋出来这么个地方。
我低头想了想,心说也中,我们哥俩当初就是在那打架进的局子,才被两家老爹送进了部队,如今回去看看,倒也算是故地重游了。
“这主意不错,罗司令,走着!”
我说着话,拉着罗爱国嘻嘻哈哈的往前走……
要说八几年北京的溜冰场,那可有三大去处,一个是怀柔的雁栖湖溜冰场,号称“茬子地”,据说那个地方流氓特别多,一天不打个十七八场架,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混雁栖湖的。
还有一个在房山,天鹅湖溜冰场,那地方景美人美,据说是谈恋爱的好地方,可惜去的都是“三好学生”,一个小流氓在里面转一天,能脚踩一大片。
还有一个在北京市里,就是著名的北海公园溜冰场,这可是咱北京顽主儿们的老根据地了,号称“六道湾”,人员杂,热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