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看着我,终于严肃起来,没有了之前的嬉皮笑脸。他站在铁栏杆里,略略挺直了腰板。“你果然聪明。”
“不不不,我可不聪明。我要是聪明,能被你骗到这里住天字号第一间么?”
“要不是你想来,我怎么能真的把你骗来呢?”他眼睛里又出现了笑容。
“行吧,是我想来看热闹的。我就是闲的难受,行了吧?”这种亦敌亦友的人,还真的不太好对付。比如,我知道多少关于他的事情太少了,但是他很可能知道关于我的事情很多,但是又知道多少,什么程度,也都是未知数。“所以,为什么找我?”
“哎,就是吃个鸡腿,妹妹别这样。”有人路过,冬至又开始装疯卖傻了。
我靠近了一点,把鸡腿放到他手里,直接说:“给银子!”
“哥哥把命都给你,跟你一辈子好不好?”有文化的人痞里痞气起来,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我瞅着他,冲路过的衙役大哥说:“咱们牢里有什么特别厉害的刑具么?我想给我哥用一下。”
两个衙役大哥笑了,用一种逗小孩的口吻说:“小满妹妹,你哥哥那是爱你,你要是给他上了刑,如果以后你看到他受伤的伤疤会后悔的。”
“为啥?”我有点好奇,但真的是好奇害死猫。
“上完刑之后,你哥哥再也不能和你恩恩爱爱了。”衙役大哥的表情特别猥琐。
“变成了南厂的肖不修?”我绝对是童言无忌,百无禁忌。就这么一句话,成功地让衙役们都住了口,连声说:“别瞎说,别捣乱,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呀!”
“肖不修多好看啊,我哥肯定变不成肖不修,连一点点都不成。”我这种装傻的功力就是摆在明面上了,“宫刑我还没有见过,试一下吧!”
“小满!”冬至立刻吼住了我,差点把手里的鸡腿砸我脑袋上,“一个女孩子,说什么呢?”
“给钱!”我也丝毫不示弱,衙役们笑着走了过去,可能是不想再继续看两个假兄妹的拌嘴。他们走出去了,我才回头问冬至,“你知道我是谁吧?”
“肖小七。”冬至的声音很低,但足够能够让我听到。
“你故意做局,让我们都进来?”
“是,也不是。”
“痛快点。”我有点不耐烦,因为担心还有衙役路过,我踹了一脚栏杆,唢呐王严大哥和四个轿夫本来是在墙角闭目养神,现在都睁开了眼睛看着我们。冬至想了想,张了张嘴,又想了想。“你就不能长话短说么?”
“我是在想怎么说这个事情呀。”冬至的表情有点抽搐,看来的确不是特别能够说清楚。“我尽量简短一点说:贺崇礼是我朋友的异姓兄弟,出了事情之后,我朋友非常难过,但是他肯定贺崇礼绝对不会截金子,那么这钱一定被别人抢走了。他说这事情一定不会特别简单,所以要安排一些事情。我就说我来一趟,帮帮他呗。”
“继续,没到重点,没到我想听的。”才交代出一个前因,就絮叨了半天,我又烦躁了。现在发现,南厂的人被肖不修训练的非常有条理,总是能够几句话把重点说清楚,然后就行动了。瞧瞧这几个人,絮絮叨叨的,我把另外一只酱鸭腿都吃完了,他还没说到重点呢。
“他知道丰都县的大致情况,就和我制定了这样一个方案,半夜哭丧,将人和鬼都引出来,把事情闹大。毕竟,丰都县的百姓都知道贺崇礼并非暴力之徒,也不是十恶不赦之人,所以半夜有人哭丧,或许还会有人站出来说说真话,也许有线索知道金子的去向。虽然,我也不太确定贺崇礼到底是不是反贼或是偷了金子,但是为了朋友嘛,试试也好。”
“这也不是重点。”我好想踹他呀。
“我在来丰都县的路上见过你,确切的说是你的马车和南厂的侍卫们,你们走走停停,没有要回京城的意思。所以,我就想,是不是让你参与进来,或许有助于我们找到真正的坏人。”
“所以,为什么是我?你也可以找别人。”
“因为你是南厂的肖小七呀,找其他人或许也能破案,但是你快速地破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案子,贺崇礼这件事情应该也会很快解决的。所以,我就找人偷偷给你塞了个纸条,大家一起来破案了。”
“嗯,就是故意让我入局的,明白了。”我转身就走,冬至在后面喊了起来,“哎,妹妹,我错了,别生气。”
我又忽然折了回来,问他:“你是不是想参加秋闱吧?现在已经准备要进京赶考的阶段了吧?有没有想考状元,还是探花榜眼之类的?”
“前五就好,我不贪心。”冬至虽然被这句问话弄得有点蒙,但还是老实地回答了我。
“行,我知道了。等我回去就跟肖大人说,赵冬可以取消资格,直接赶回老家去就好了。”
“妹妹呀!不要这样对待哥哥呀!哥哥是真心对你好啊!”冬至这一嗓子的撕心裂肺,把牢房里的人全喊了起来,都看着我们“兄妹决裂”的大戏。
就连刚过去的衙役也都走了回来,问我们到底怎么了。“快打他一顿,要不然我就告诉县丞说你们偷懒。”我指指挂在墙上的棍子,和正在牢房里狼哭鬼嚎的冬至,这人真是欠揍,搞出这么多事情来,拉了这么多人进局,最终连贺崇礼是不是真的无罪都不清楚,还觉得自己特别仗义地为朋友干活,真是蠢。
当然,衙役们认为我们就是闹着玩,所以也没有关。只是过来看了看,然后喊了几嗓子:“牢房重地,禁止大呼小叫。”又回去找地方坐着喝茶去了。我把剩下的鸡腿和鸭腿给了衙役大哥,又跟他们舀了点水把手洗干净,这才回到自己天字号牢房第一间,平躺了下来。
这事情有蹊跷,处处都透着邪门,我没有琢磨明白。现有的所有线索都是混乱的,并且谁都不能相信,我需要更多的资料。
想不明白的时候就是睡觉,反正折腾了好几天了,我也需要好好睡一觉。于是,我自己主动自觉地把牢房的门锁好,安安心心地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天是被冬至的嚎叫惊醒的,他这嗓门实在是太大了。虽然我们隔着不远,但这么叫嚷,牢房里的其他人也都醒了过来。我侧耳听了听,应该是何县丞要提审冬至,冬至不乐意,就在大呼小叫。
翻了个身,我把耳朵堵上了,心想:最好能够揍他一顿就好了。在这样的念头下,我又睡了一会儿。然后又被他的鬼叫声喊醒了,看来是提审结束,他又回来了。我恨恨地遏制住自己想揍他的念头,问衙役牢头:“我们家老柴来了么?我想喝鸡蛋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