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时候一群人,回去的时候,却只得三个。
廖化是早就拿张飞当亲生的祖父,已哭得眼睛红肿,即便张飞他们的马车已经见不到影儿了,她还抽抽搭搭,停不下来。
靳甜甜轻轻搂着她的肩:&ot;落叶归根,他们是回家。&ot;
廖化心底一片茫然,小树庄是他们的根,卓家是姑姑的根,可是她的根在哪里?洛阳城吗?她可不认。
大概,她就是个没根的小孩。
靳甜甜带着廖化,坐在傅佥的马车里,总有些局促不安。大抵是这马车太过华丽,她们从前不曾坐过吧。
傅佥一双手骨节分明,熟练的煮了茶,递给她们两个。
廖化在郡主的调教下,一派的模样,与寻常贵女无异——如果不看她红肿的眼睛的话。
靳甜甜觉得尴尬,心想这里头,自个儿的岁数最大,该是主动些才好,便抬头带着微笑问:&ot;殿下最近恐忙得厉害。&ot;
只是傅佥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如同儿时被靳甜甜训斥时一般,绷著嘴角耷拉着眉眼:&ot;我们一同长大,何须这般疏离。&ot;
这话刚刚也说了,但张飞千叮咛万嘱咐,说什么礼不可废,让靳甜甜与廖化两个,不能在殿下面前无状。
傅佥说完,绷紧的嘴角抿了抿:&ot;我是挺忙的,都没空出宫来看你们。皇兄身子不好,一个月总有半月是病著的,朝中的事务纷杂,我从前又不曾处理过,着实有些忙乱。&ot;
靳甜甜听了这番抱怨的话,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只看着弟弟嘴角似乎长了个小芥子,她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摸一摸,又不好意思缩回手。
如今可不能与从前一般,不知轻重。这里是京城,男女七岁不同席,她又怎能如同在乡间一般,不顾及身份呢。
她干咳一声:&ot;太忙了,就莫要饮浓茶,让侍从泡一点菊花茶,或者煮些消火的汤饮。&ot;
从前他们在外忙碌,张蓉小乔和喜儿,是总记得给他们煮清火茶饮的。这内务府办事,却不甚妥帖,怕冬日里人冻著了,可没想着,摄政王的事务这样忙,着急上火也是有的,怎么不知精心些伺候着?
靳甜甜的眉眼,便有些不大高兴。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弟弟,哪怕从前养得糙些,那也是亲自照顾惯的,交给旁人,总是有些放不下心。
傅佥这会儿便有些开心,又着意捡了些无伤大雅的事情说出来,表示周身事务忙乱,愁得他恨不得白了头。
靳甜甜连声问:&ot;这样的小事都要你操心吗?朝中那些朝臣都是吃干饭不干活儿的?这是可著一人使唤,要把人给累坏了?你若是太累,便跟刘备说一说,可莫要逞能,什么事儿都一个人扛呀。&ot;
傅佥立刻嘟了嘴,甚至有些撒娇的意味:&ot;虽然累,却也不敢去麻烦皇兄,他手头的事务也是千头万绪。倒不是说事事指着我,只是万事都得精心些。&ot;
靳甜甜眼中关怀之色不减,无比叹息:&ot;也是啊,毕竟身处高位,也不能不……只你从前没学过没做过,这一下子上手,可不得艰难许多?你那位亚父,是聪明的,又待你亲和,若遇着难事,你可多多去请他,莫要太累著自己呀。&ot;
廖化瞧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来说去,说的都是废话。她觉得心情似也好了许多,好整以暇眯眼饮茶。
果真宫里的茶格外好喝些,既然是叔叔,回头寻他多要一些来。
靳甜甜回了叶府,卓文君开开心心的跑过来,拉着她的手:&ot;约莫还有两三日,祖母便要回了。&ot;
祖母要回了?
靳甜甜回京一年,回来卓家也这样久,但她还未曾见过祖母呢。从前是怕那边闹,后来是祖母不在家不得见。
她也不知怎的,竟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明明是开心的,又格外忐忑。明知祖母还是关心她疼爱她的,又总担心她不是卓家女,祖母会否对她不如从前。
到了祖母回京的那日,靳甜甜早早的爬起来,站在侯府大门口等著。其实她是打算去城门等,但邵氏觉得倒春寒还是太冷,怕她跑来跑去冻病了,不许她去,于是她只好穿着厚氅,等在侯府门口。
门房自觉不好意思,数次劝二小姐先进去,老夫人一回来,他便通禀。
靳甜甜充耳不闻,如同银雕一般,站在府门外的廊下,巴巴的看着过来的方向。
一直到正午,日头略略上来了些,也不那么冷了,才见着侯府的马车回来。
先下来的是个美貌少女,与卓文君有两分相似,那是二房的庶妹叶钰涵。她并不曾看向府门,只是回头去掀帘子,将车上的老人扶下来。
比之六七年前离别时,祖母显得老态多了。头上戴着抹额,身上穿着厚厚的大氅,手中还戴着袖兜子。
叶老夫人刚刚站定,便看着门口那名少女,正一眨不眨看着她,眼中似还含着泪,似委屈,更似开心。
靳甜甜上前一步,有些踉跄,旋即又顿住脚,眼巴巴的看着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