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礼在暗处看见了李昇匆忙的脚步,心有渐渐有些兴奋起来,额头和鼻尖都冒出丝丝汗水,手里攥紧了拳头,心脏几乎要从胸口里跳出来,飞快的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低头敛眉屏息以待。
韩缜看着李昇带着点慌忙从侧面走来,心里一顿,李昇是去寻唐季惟去了,这宴席已经过了大半,太后那边传旨过来唐季惟的母亲萧氏也没有出现,现在唐季惟也不见踪影,再观李昇的神色,韩缜心里有些微凉。
风一吹来,身上的冷汗几乎嗖嗖的刺激他的血脉,韩缜镇定的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可是唐卿出了什么状况来不了?”
李昇看了一眼周围的人,不知道该不该大声禀报上来。
韩缜皱眉说:“有什么就说,支支吾吾的像什么话?”
李昇这才跪倒禀明情况,面有戚色的说:“唐大人在来的路上遭遇了刺客,现在性命垂危!”
韩缜额上的青筋突突的跳,大步流星的走向前说:“人呢?现在人在哪里?”
李昇说:“奴才不敢贸然作为,唐大人中了剧毒不能颠簸,奴才让人用轻轿抬进宫来了,现在估计也快到正阳宫了,奴才先行一步来禀明情况,皇上?”
韩缜是又是惊疑又是庆幸,李昇总算是没让他失望,还知道把人送进宫来医治,可唐季惟现在又是中了剧毒,应该是外面的大夫都束手无策才被迫送进来的,韩缜悲喜交加,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他并不明白自己对于唐季惟性命攸关为何如此在乎,甚至到了迫切的地步,他不是那人个人,却给了他同样的感觉。
韩缜已经辨不出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他做了太多次的梦,每次都是流着泪枕着他的骨灰醒来,他不敢再抱有太大的幻想,午夜梦回,他也深知自己已是不配。
韩缜被李昇唤回了心神,收敛了多余的情绪,立刻下旨:“唐卿对社稷朝廷均有贡献,现在他被行刺朕分外心痛,现将他安置在朕的寝殿偏殿,太医院的太医全部到正阳宫待命,院首先行诊断,朕随后就到。”
“是,奴才即可传旨!”李昇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莫名的心悸。
唐季惟被安置到了正阳宫最大的一间偏殿,合元殿。李昇起初找到他,一进门看到他躺在床上气息全无的样子,立马就噗通的软了脚跪下去了,随行的侍卫被吓了一大跳,立马将他扶起来,杨恭林瞪着一双绿幽幽的眼睛说他大人还没死,李昇才把心给收了回去。
对于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被吓到,跪倒在除了皇上的面前的事情,他自己也不敢深究,子不语怪力乱神,他有点不相信子了,因为他觉得自己中了魔。
皇上处理了后面的事情之后就匆匆赶来了,唐季惟的身边围了一大圈太医,跪着把脉的,讨论药房病情的,还有神色惋惜摇头叹息的。
院首站起身皱着眉转过来,一抬头看到门口立着的明黄色高大身影,立马就跪下了:“臣参加皇上,皇上万安!”
太医们听此,并不敢抬头,朝着门外的方向就跪倒了一大片。
“臣等参加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韩缜提步进来,穿过人群走到床榻面前,头也不回的说:“有什么医治的方案出来了么?”
太医们面面相觑,院首不得已才出来拜倒回答:“皇上,臣等有罪!唐大人毒入骨髓,怕是回天乏力,送来得太迟,臣等也束手无策了。”
韩缜身形微晃,眼前静静躺着的人也像是随着他的晃动有了动静,韩缜撑住床沿稳住心神,这才看清知道,是自己看花了眼。
韩缜的嗓音有些喑哑,方才洪钟一般的气力仿佛一下子就被抽空了一样,说:“朕不管是不是太迟太晚,你们穷尽一身的医术也要给朕把他治好,朕管不了那么多,若是他了断气,你们也都跟着去吧!”
韩缜的声音并不大,甚至还没有平常那么气势逼人,但跪着的太医们腿脚软麻,其中有一个一下子就栽地不起了。
韩缜的声音太过平静,平静到你不会以为他只是怒极攻心的气话,而是,他真的是如此打算的。
院首毕竟老练一点,在宫中沉浮多年镇得住一点,立刻跪着磕了一个头就忙活着研究了起来。其余的太医有了主心骨,也都颤颤巍巍的跟在后面,翻书的翻书,针灸的针灸,甚至有些太医亲自弄了炉子在殿外熬药。对于和他们绑定了生死的唐季惟,他们绝对是喜欢不起来的了。
韩缜剥掉了唐季惟的里衣,腰腹间缠住了厚厚的绷带,即使这样他都看见了里面渗出来的黑色血丝,足以想见他伤得有多厉害。
韩缜看着他平静安详的躺在自己的面前,心里沉重得想要大声怒吼,却一声一句也发不出来。他脑海里不断浮现顾贞观毫无声息的躺在他面前的情景,全是他的样子,冰冷的,僵硬的。
他又一次被唤起了那段时间的记忆,在无数个梦境中他被吓醒,或者是难受得抓着心窝醒来。但是,这是第一次,在白天,在一个毫无关联的人的面前,像是重温了一遍当时的场景,他痛苦得想要用头去撞上旁边的金樽。
他还记得在牢里抱着贞观的触感,还是温温软软的,虽然脖颈上的青紫血浸毁了他毕生想要追求的场景。
韩缜抱着顾贞观走了好几十里的路,从地牢走到了皇宫,从黑暗走向了辉煌。他抱着渐渐的,一点一滴开始僵硬的身体,固执的带着他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那是属于他的地界,是没有人可以伤害贞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