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牧今天加班,离开公司的时候已经接近夜里九点。开车经过工程部的宿舍,他减慢车速,隔着车窗远眺了一下宿舍楼,想了想,若有所思的提速驶离了这里。
转弯拐入下个路口,视线被竖在路边上的一只图案夸张的脸盆所吸引。
大红色的双喜脸盆站立着,靠在公交车站牌下面,主人是个等车的小姑娘。除了这个大脸盆,她肩上还抡着一只硕大的红蓝白色编织袋,坑着头,瘦小的身材被又旧又大的军棉袄包住,像个灰头土脸的小民工。
“夏晓迪?”
他将车靠近后降下车窗,露出一副亲切的笑容:“你怎么在这?”
夏晓迪大概是第一次被个开车的司机搭讪,猝不及防吓了一跳,“你好,傅总。”
傅牧在等待她的回答。
“张工让我从工程部宿舍搬出来,现在我得回学校住。”夏晓迪一手夹着编织袋,一手夹着大脸盆,十分吃力的回答。
傅牧这才想起来,是自己让她离开工程部的。
形象邋遢的时候,人们更希望认识自己的人能对自己视而不见,这样比较仁慈。夏晓迪希望他说完赶紧离开,但老板好像不太会看人眼色,“那正好顺路,上车吧,我送你。”
“不用不用,公车马上就到。”夏晓迪惊慌拒绝,因为透过下降的车窗,她看到老板的轿车内饰。清一色纯白的羊毛垫,像挤了满满一车白色萨摩犬,让她望而生畏。
“上车。”
夏晓迪为难。
“快点。”
既然老板发话了,只能恭敬不如从命。夏晓迪拉开后排车门,傅牧还听她给自己配音,轻轻的“哎嘿”一声,把塑料大脸盆和超大编织袋,往一尘不染的白羊毛坐垫上一撂,瞬间后座尘土腾飞,黑了。
傅牧的脸也黑了。
夏晓迪一边连连道歉,一边坐进副驾驶的位子。鞋底满是黄泥黑水,进来还没坐稳,已经啪嗒啪嗒,给傅牧家的羊毛脚垫,盖了十几块脏鞋印,真是触目惊心。
傅牧面色不改,替她系好安全带,开车,上路。
车子在稳稳的行驶当中,紧张的行车对话时间开始。
“夏晓迪,你喝了酒?”
“嗯。”
“跟谁?”
“工程部同事。”
“你请客?”
“你咋知道?”
“花了多少钱?”
“嗯,三百三十八块零五毛。”
“啊,大手笔!请我只花十块。”
夏晓迪吞口水,“要不我再补请你一次吧,上次不算。”
傅牧点头表示同意,又问:“你东西还挺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