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义围绕经义及注释出简单的问答题,晏国现今以几百年前的大儒东阳伯的注解版本为参考,而他桌案上的那几本注释也正是东阳伯所作。
至于帖经便是填空与默写,对原身而言必是倒背如流,可惜这苦读十载的成果却被他截取了。除了墨义、帖经外的策问,即是议论。
陆知杭挺直身板,端坐在桌案前,一双深色的眸子古井无波,屋内除了偶尔传来沙沙的翻页声,只余一片静谧。
他堪堪翻完春秋,只觉得头都大了。
科考时的经义是围绕书义理展开的议论,可春秋一文却偏偏是五经中,与二十一世纪所写的春秋差异最大的一篇,陆知杭只觉得自己的记忆与原主的在打架,最后还是陆止专精此道,记忆更深刻于他这种在现代时随便看看的。
放下手中《春秋》的刻本,陆知杭心中大致有了底,本还打算翻翻四书,余光瞥见砚台,想起自己儿时看古装剧那会,总想也研一研墨,便熟练地往砚台里加了些许清水,力度适中,慢悠悠地磨起了墨来。
书案上清俊的少年郎眉眼微低舒展,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墨条,任由窗边流光溢来,身姿挺拔,似见松竹风骨。
良久,屋内沁着一股墨香,陆知杭手持毛笔,平铺展开一张竹纸,不知是陆止的思绪在作怪,还是自己灵感顿发,他略一俯身,落笔如有神,在略微泛黄的纸面笔走龙蛇,苍劲有力,一气呵成落下一首五言七律诗,谓之:春秋。
抒发完心中所思所想,陆知杭将毛笔搁至笔架,细细打量起自己面前的白纸来,却不见半分欣喜,反是抽搐了几下嘴角,哂然一笑道:“这字若是拿出去见人,不被轰出去也是贻笑大方,真是读书人的耻辱。”
陆知杭将桌案上半干的竹纸拿起,逆光而视,端详起了这歪七八扭的字,与其说是龙蛇,不如说是蚯蚓来得恰当,虽说有原身的肌肉记忆,但这字写得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也比一般第一次写毛笔字的现代人好多了。
穿越过来半天的时间,第一次写字,陆知杭倒也没有气馁,反而还算满意,颇有些挖苦自己的意思,拿起笔来,在自己的诗中添了俩字,温润的嗓音慢条斯理地念道:“春蚓秋蛇。”
“你长这样,我可没那脸皮叫春秋了。”说罢,便将竹纸收起放在了书架上。
叩叩——
收好竹纸不过须臾,拴着的房门便响起了轻柔的敲门声,陆知杭明白是张氏来了,也没多耽搁,开了门,迎面就见着她端了一碗绿豆汤来,连忙让个身位给她,跟在张鸢姝身后,一同进了里屋。
放下手中微凉的绿豆汤,张氏替陆知杭擦了擦额前的汗,欣慰中又带了丝心疼,笑道:“杭儿,这会儿暑气重,喝碗绿豆汤解解暑再读书不迟,莫要累坏身子。”
陆知杭怔了怔,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显然还不能全然接受自己如今的身份,他颔首道:“嗯,谢谢娘。”
“那你喝完汤记得继续看书,为娘先去做些针线。”张氏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主要平日的陆止就一门心思都在读书上,对她也是敷衍居多。
陆知杭见她要走,似是想起了什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试探着问道:“娘,我这竹纸只有这半刀了,墨也未剩多少……”
听陆知杭提起纸墨都所剩无几,张氏刚想点头就应下要买,却思量起了家中的情况,不由老脸一红,迟疑道:“杭儿,先过个几日,等娘先把这批的针线活做完,再给你买,你这纸墨还能用段时日。”
听到这话,陆知杭哪能不清楚张氏这是兜里拮据呢?
“若买了纸墨,还能有剩余的银子买吃食吗?”陆知杭看似在问,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晏国的竹纸一刀两百文,一斤墨若是差一点的,两三百文也能买,可张氏一月的工钱却都搭进去了,真要给他买纸墨用,他们母子俩就要挨饿。
原身的记忆里,对家中的情况知晓得并不多,盖因张氏怕惊扰到陆止读书,半点家事也不让其操心。
陆知杭也只是知道陆家穷,但具体怎么个穷法,这会才有个切身体会。
可参加科举不仅是他所期望,也是张氏心心念念盼着的,必然不可能让十年心血因钱财拮据而放弃,可他现在连下个月饭钱都不知道上哪找去,又哪有心思读得进去书呢?
没有足量的纸墨练习,那手歪歪扭扭的字就拿不出手,哪怕有锦绣文章,半分上榜的可能性也无。
“不消担心,娘明日就回娘家找弟弟说道说道,讲明难处,他必然是愿意借点的。”张氏勉强笑了笑,并不想让陆知杭为此分神。
“你今日不就去了吗?愿意借早就借了。”陆知杭叹了口气,直白的戳破了张氏的托词。
“今日是……是……”张氏脸上一僵,磕磕绊绊的替娘家人找起了借口。
“别去了,纸墨我少用些。”陆知杭拍了拍张氏的肩头,尽量舒展开眉头,轻声道。
安慰了张鸢姝一番,待人走了,他又复而皱起了眉头,下月的院试能否参加是一个问题,但如今也没那功夫想这些,最紧要的是先赚够银子,起码有一个赚钱的途径,让他不用为温饱和笔墨费心。
可陆家田地没几块,让他去种田也不现实,该用什么办法在这个时代既赚到钱又不耽搁读书呢?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