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婆子媳妇,好生下贱的模样。见着是咱们在屋中说话,指不定又心生怨念呢!”
周夫人看钱氏一眼,无奈摇摇头。这等笨肚肠,当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奈何她与四郎已然成亲,还是自己一手促成,不扶持她,又扶持谁去?
周夫人只道:
“如今的她们,不会。那一回,是你铁腕之治,她们想着大嫂回来告状。其间,指不定还有陈氏与宗姬的事!”
“此番呢?”钱氏不解。
“咱们先前已给过她们许多好处,她们舍不得。”周夫人扯了扯嘴角,“况且,此番是大嫂自作自受,她还想着翻身呢!有甚闲心管下人们?她们又与谁告诉去!”
见钱氏若有所思地点头,周夫人又接着说下去:
“不过,你此前的话也有道理,这些下人总是太过了些。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眼下,咱们站稳了,日后再慢慢收拾去。”
“母亲所言甚是。只是,秀娘尚有一事不解。”钱氏问道,“陈氏本是大房的人,咱们再怎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总不能背弃旧主的。母亲,咱们何苦走这一遭呢?”
能明白这个道理,钱氏也总算开得些窍。假以时日,周夫人一番调教,许是就能独当一面了?
周夫人拍拍她的手,得意笑道:
“那群仆妇,见着咱们出来,虽不至下绊子,私下多少有些抱怨。只要有人说这个话,还怕传不到你大伯母耳中么?”
钱氏一惊,原来,母亲的心思在此处。
“母亲,这招离间计,可真是漂亮极了!”钱氏满脸的佩服。
周夫人的笑容却越发深沉:
“非也,此为一石二鸟之计。”
“一石二鸟?”钱氏不大明白。
射了一个朱夫人,还有谁呢?
只听周夫人从容言道:
“你以为,陈氏心中,真就那般淡若止水?”
钱氏只瞪大了眼看着周夫人。
周夫人又道:
“说到底,还是你大伯母做事太狠了些!那陈先生到底是陈氏的亲侄儿,是她老陈家的盼头!”
钱氏亦冷哼道:
“大伯母做事一向不留余地,否则,大姐姐怎会……”
她正说着,忽见周夫人脸色不好,只猛地住了嘴。
谢芝的事,虽已过去经年有余,可仍是周夫人的大忌。有时夜里,骤然惊醒,只觉得历历在目。
那时周夫人抱着谢芝的尸身,看着她死不瞑目的双眼。就那样直勾勾的,狰狞,又可怜。
而此时的周夫人,似乎依旧能感到女儿的体温在一丝一丝地流逝,留不住,亦抓不到。
尽管她拼了全力要去挽回,可于生死面前,却是无能为力的。
最熬人之处,莫过于此。
周夫人渐行渐缓,心中已只颓然叹了一声。
“芝儿死得冤枉啊!”她感慨,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悲愤。
周夫人抬眼四顾,春景春莺,尤是尚好,雕栏画栋,何曾冷清。
这谢府的一切,自己看了近三十载的一切,本该亲近易感,而此刻,竟显得陌生而疏离。
她乍然一声低笑,都荒唐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