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尤似汴京的景,汴京的年华,自渡河那刻起,便再不与人相关了。
七娘打起帘子,好叫自己一直在陈酿的视线之内。她很听他的话,一向如此。
邓容君长七娘一、二岁的年纪,却已是长成的女儿家。总不似七娘,个头虽长,却稚气未脱。
她亭亭立在船头,一身半旧粗布衣裙,楚腰纤细得弱不禁风,只一味地望向汴京的方向。
七娘想,自己若真是位小郎君,是极愿意护着这样的女子的。
她立直了背脊,装作有担当的男子模样,不再唤邓容君姐姐。
只见七娘作揖道:
“邓小娘子。”
邓容君闻声一颤,半回过头,又侧身行了一礼。
她面色有些发红,只低头道:
“祁郎,怎的也出来了?”
七娘行至她身边站立,虽是男子装束,却不及邓容君高。这般看上去,便有些奇怪了。
七娘遂道:
“见小娘子气冲冲地出来,敢是有心事?”
她心道:自己亦是一般年纪的小娘子。邓容君为着方才之事,不论是羞愤,或是恼然,自己或许能为之化解一二。
邓容君闻言,却是一怔,手指只不停地在袖中打卷。
适才之事,本是母亲唐突,她心中过意不去,只道:
“祁郎,母亲适才的话,并非有意,你……你莫要上心。连日逃难,她难免心力不济,有些糊涂。”
邓容君只道七娘方才生气,是为着母亲“入赘”的念头。毕竟,体面些的人家,也断不会有这等事。
其实,她哪知七娘的别捏呢?
七娘只道她无心陈酿,亦无心招赘,又怕母命难为,方才作出这个模样。
七娘遂好言道:
“小娘子诚然不必担忧,我哥哥不是趁人之危的人。”
邓容君听她言语,颇有君子之风。趁人之危四字,说来是为人不齿,可真临到头,又有几人不会趁人之危呢?
何况,是送上门的趁人之危!
她又朝七娘行过一礼,只道:
“祁郎与陈郎皆是君子,小女子心下很是敬佩。”
七娘亦回了一礼,举目之时,恰与邓容君四目相对。七娘的神色淡然温润,澄澈又干净,是足以教人信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