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守卫觉得他窥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亦是紧张不已。君泽威胁他道:“顾小公爷玉洁松贞,怀揣一片赤子之心为民请命,受人构陷亦不屈风骨。此后若有任何她身体有疾的消息传出去,本王便认定是你说的,定将你碎尸万段。”
守卫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竟然成了真。他方才目睹了顾玉受难的全程,没想到受万民敬仰的顾小公爷竟是个天阉,果真是天妒英才,令人痛心不已。他当即跪着道:“卑职发誓,若向外透露半个字,必遭天打雷劈,死后堕入阿鼻地狱。”
君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绪急转,道:“最好记住你说的话,本王会派人时时刻刻监视你。”
守卫道:“卑职明白!”
君泽整理着顾玉的衣服,将顾玉裹得严严实实,道:“你拿我的牌子进宫,请一位姓冷的御医过来。”
君泽听说狄罗偷偷过来的消息,便立刻通知各方,将外面的声势推到了最大。亦派人进了宫,再次催促圣上松口,为顾玉洗冤,若是顾玉受伤的消息传到宫里,圣上为表重视,必然会派御医过来。到时顾玉女扮男装的欺君之罪是瞒不住的。圣旨未下,他不能带顾玉出天牢,可一味地等大夫是不行的。君泽想到冷流,他跟顾玉一起长大,先前反应那般奇怪,必定是知道顾玉身份的。如今时间紧急,他只能放下争风吃醋的心思。守卫匆匆忙忙离开。一时间这里只剩下君泽和顾玉两人。君泽一手捂住顾玉冒血的头,一手摸着顾玉的颈动脉,唯有感受到动脉的跳动,他才能安心。看着昏迷不醒的顾玉,君泽眼眶微红。谁能想到,整个镇国公府,全靠顾玉一个女子极力撑着。谁能想到,这昏暗的世道,是顾玉一个女子在拼命改变。她承受了那么多苦难,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却只能小心翼翼躲在面具之下,不敢以真实身份示人。“王爷,我是男子,喜欢的是女子。”
“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明白,你我之间,绝无可能。”
“别这样,挺贱的。”
“君泽,男子相恋是不容于世的。”
“我对你有愧,不敢直视。”
“我不能明知那是歧途,还跟着你进去。”
“折在你手里,我倒不算冤。”
一声一声,在耳边萦绕不去。君泽咬着牙,哽咽道:“顾玉,你就是个骗子!”
过往种种,他只觉顾玉负他,现在回过头去,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他不知顾玉对他的心也就罢了,可知道后,还故意当众将扳指还给她,让她下跪,揪她的头发,踩她的伤口。在她一声声对不起中讽刺她,伤害她。还眼睁睁看着她在公堂之上被人欺辱。顾玉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想到顾玉哭着对他说:“你帮帮我吧,我真的好痛苦。”
像是一把匕首插入他的心口,痛到窒息。君泽轻轻吻上她的唇,连自己唇上也沾了血渍,道:“顾玉,你该有多痛苦。”
顾玉没有回应他。君泽喃喃道:“顾家唯一的男丁,身负不可推卸的责任,不可行径踏错一步。”
“这就是你的难言之隐吗?”
“顾玉,你怎么能这样骗我?”
“你还有多少事情,是瞒着我的。”
“顾玉,我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你骗我。”
“我不会放过你的。”
。。。在多方的推动下,京都彻底闹开了。万民来到宫门口为顾玉鸣冤。苏县令带着江南百姓、高怀带着云卢县百姓、汤显带着常中县百姓、还有京郊各地自发前来的百姓,他们衣冠朴素,裤脚还沾着泥土。无数寒门学子穿插其中,帮百姓们一起写下万民书。所剩不多的顾家军从各个军营出来,在宫门口守护着这些百姓。蔡英一介女子,身量单薄,但不知疲倦似的将登闻鼓敲得震天响。虞美人和引香夫人怀抱琵琶,没有华丽的舞台,没有精致的衣衫,她们像是普通的农妇,在官道两侧席地而坐,为前来鸣冤的百姓助阵。戏台上,无数戏子粉墨登场,唱腔或悲壮,或哀怨。茶楼里,说书人将惊堂木重重一拍,叫好声此起彼伏。百官上奏,给顾玉罗织罪名,万民入京,为顾玉申诉冤屈。万民书很快被送入宫门。换出来的,是万众瞩目的洗冤圣旨。这场皇权与世家的博弈,不是皇权更高一筹。而是庶民的胜利。神鹰卫气势威严地开道,圣旨一路从宫门送入天牢,百姓随之而走。福海捧着洗冤圣旨前来地牢,顾玉还昏迷不醒。君泽道:“她没办法接旨,你快点儿念完,送到镇国公府去。”
逍遥王发话,福海生平第一次念圣旨时没有拖腔,以最快的速度念完了。几个御医带着药箱从福海身后过来,其中便有冷流。君泽看着他们道:“里面还有五个文翰学士身受重伤,你们快去给他们疗伤。”
有些御医想要来顾玉这边,冷流强硬地挤开他们,带着不由分说地意味道:“你们去看看几个文翰学士如何,我来替顾小公爷医治。”
今春冷流治好了圣上缠绵数月的咳疾,颇得圣上看重。他虽然年轻,但凭借医术和温和的性子,在御医院混得如鱼得水,尤其一手出神入化的针法让许多老御医都自愧不如。听到冷流的话,几个御医被带着去看了文翰学士。看到跪在顾玉身边的君泽,冷流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君泽一手捂着顾玉的头,一手放在顾玉的脖子上,嘴唇还沾了血。冷流忍着满腔怒火,一边为顾玉把脉,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君泽道:“趁人之危,你无耻!”
君泽早看他不顺眼,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现在是迫不得已才让他过来,竟然敢这么说话。君泽反驳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思想龌龊。”
冷流狠狠瞪了一眼君泽带血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