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师门规矩,过于惊世骇俗。不管什么人听了,本身都会半信半疑,都会有各种猜测。会有不少人怀疑你天生善妒,这才利用遇仙之事,编出这一套弥天大谎欺世盗名、欺君罔上。这样的猜疑,必定会被有心人利用,这些有心人会编出无数套故事,印证这种猜测。这样的事,没有人能阻止得了,十七不能,朕也不能。所以到最后,不管你如何辩解,只要十七没有侧妃、夫人,没有庶出子女,一顶‘善妒’的帽子都会扣在你头上。让你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这是其一。”
隆正皇帝语气稍稍一顿,缓缓问元春:“这一点,你是否相信?”
元春静静地听完,微微苦笑:“儿臣相信。”她抬起头,看着隆正皇帝,“但不知父皇心里,是否也有我在撒谎欺君的疑虑呢?”
隆正皇帝微微一笑:“朕亲眼见识过你的医术和你所展示的天道,所以……朕选择相信你。”
元春注意到:隆正皇帝说的是“朕选择相信你”而不是“朕相信你”。
她心里微微有点苦:看来,要忽悠住皇帝不容易啊!他“选择”了相信,但他心里仍然存疑。
“父皇说得在理,儿臣确实无法自证清白。若外界流言纷纷,的确会无计可施、无可奈何。”元春深深地叹息一声,“其二呢?”
隆正皇帝又道:“其二,就算人家相信了你们的话,相信你们说的是真的。那么更大的问题来了:堂堂男儿,竟然要遵守妻族的家规,要因为妻室的‘师门规矩’而守身如玉,你知道这听起来像什么吗?”
他无比清晰地吐出了三个字:“像、赘、婿!”
赘……婿?!元春倒吸了一口气!赘婿?!赘婿在这个时代,是极其被人看不起的!
赘婿和妒妇,哪个名声更难听?
隆正皇帝轻声说:“一个做了‘赘婿’的皇子,难道还想继承江山社稷吗?十七若不想争夺太子之位也就罢了,人家不过是嘲笑他几句,笑他堂堂皇子竟肯去做赘婿!可十七若是想要争夺储位,这个话柄,会让他被口水淹死的。朝中御史的弹章和谏书会堆积如山,有人死谏也不足为奇。那些多事的读书人也会编出许多文章来传诵天下……”
元春再次叹息一声:“父皇所虑极是!但儿臣并不知道夫君是否有意太子之位。此事如何处置,还是需要跟夫君商议。”
艾玛,差点被皇帝带沟里去!好险!我可是一个夫唱妇随的好媳妇,不是未来的武则天、吕太后啊!
隆正皇帝有片刻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你若不知,朕便告诉你:十七是一个志向高远的人,朕希望你也能有些担当,不要拖累了他的名声。朕可以赏给十七几个没什么根基、性情也温顺老实的宫人,封作夫人。你让她们另院居住,将她们当作摆设即可。这样,你所受的责难就会小一些。”
封几个夫人当摆设?让这些女子一辈子守活寡?她们何其无辜!
元春摇了摇头:“父皇的意思,儿臣已明白。但这些作摆设的夫人就不必赏赐了!她们也是无辜之人,何苦要毁了她们的终身?儿臣需要修德,不敢造这样的孽。”
她不会牺牲别人的终身幸福,来成全自己的爱情和虚名。
妒妇就妒妇吧!她并不冤枉,也不是承担不起。
隆正皇帝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缓缓说:“这么说,你同意承担妒妇之名了?”
元春浅浅一笑:“只要父皇、母后和夫君明白我是什么人就够了!”顿了顿,又说,“但这惧内的名声,似乎也不大好听?”
隆正皇帝鼻子里微微一哼:“总比赘婿好听些!”
元春心中一叹:不好意思啊,水霄同学!你爹火力太猛,你媳妇顶不住了!你若想翻盘就自己去想办法忽悠你爹吧!
欧耶!妒妇!这真是一份别致的结婚礼物!
这特么什么鬼世道啊?!竟然不准女人吃醋!还有天理吗?
而从好的一方面来说:隆正皇帝今日这样逼迫她,绝对是对水霄同学寄予了厚望的,否则他何必管水霄同学是什么名声呢?!自己愿意为夫君承担“污名”,大约也是可以给自己和水霄加分的。
看来贾代善所言不假:水霄的胜算已经很高了!
让元春承担“妒妇”之名的事,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
沈皇后一直一言不发地坐在旁边,十分尽职地充当着摆设和避嫌的工具。
水霄被宣进殿来时,隆正皇帝只字不提刚才的事,只让他们正式行了礼,按规矩赏赐了东西。
然后皇帝站起身来,对皇后和元春说:“你们娘儿俩说说话吧!”又转头吩咐水霄,“十七跟我走!我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