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他们走了多久。出发的时候天就是黑的,此时仍然伸手不见五指,但也有可能已经凌晨了,只是乌云太密,没有阳光。
一路上她都在说话,安抚惴惴不安的女儿,或者和常跃说话,两人又一次说起他为什么要去益明。
这次,常跃的回答总算没那么简练。他说是担心朋友遇洪水,来找人的。
张丽感动得不行:“你和你朋友以前是战友?哎呀,要不就是认识很长时间了吧?感情这么好……”
常跃闻言一愣。其实也没有很长时间,近四个月而已,甚至都不到两百天。
但总像是认识了很久。
从这辈子的最开始,他们就认识了,其实很久。
“哎?!前面有亮!”张丽将伞一抬,突然叫道。
常跃也抬起头,只见不远处的黑暗里,隐隐有一束光,那光时隐时现,但张丽确实没看错。
张丽喜极而泣:“我们到地方了!有人来接我们了!”
两人加快脚步,再往近走,常跃才发现那束光是强光手电发出来的,而且不止一道,就在那束光的后面,还有一束,是两个人。
打光的人似乎在到处搜寻什么,不像赶路,可能就是那座村子里出来的人。
张丽激动地朝那个方向挥手:“这儿有人!我们在这儿!”
也不知道在这大雨里,远处的人到底能不能听见,他们只能加快脚步。走了一段,慢慢可以看清第一个人的身影,张丽“咦”了一声。
“怎么了?”
她的语气很奇怪,好像竭力按捺着什么:“那个人……好像是部队上的?像是……我丈夫?”
刚听到“部队”两个字,常跃条件反射地抬起头,很快又自嘲地笑了。离得这么远,连来人是男是女都看不清,怎么能看清是谁?
就算穿的是军用雨衣,也看不出什么。这里是部队驻扎的地方,老百姓穿那种雨衣也不奇怪。
但女人的直觉根本不会考虑这种逻辑问题,张丽也不知道从哪里判断出那个人是自己丈夫,只埋头使劲走。
常跃也被她勾得也来了兴趣,两人加快脚步赶路。
到三两米远的地方,对面的人忽然叫了一声:“丽丽?”
怎么可能!让她猜准了?
张丽啊了一声,飞奔过去,和那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小姑娘也从常跃的背上下来,嘴里叫着爸爸,迈开小短腿跑去,一家三口久别重逢,场面激动人心。
常跃站在原地,勾起嘴角笑了笑。
另一个人也从远处走过来,但是他没注意,只顾弯腰将伞捡起来,给那家人多留点时间。
——“常跃?”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没理会,只低头将伞骨掰直。
——“你怎么来了?”
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们就面对面,距离那么近。
他看到那个相识了一生的人。
无根之水从天而降,惊雷划破天空。
——我……想念你。
一个箭步过去,武道将身上的雨衣脱下来罩在常跃身上:“快穿上。”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能再跋涉八百里的常跃,浑身忽然变得疲惫不堪,他懒洋洋地牵动嘴角:“穿个屁啊穿,早湿透了。”
武道哪管他这一套,先把雨衣给他硬穿上,手碰到常跃冰凉的手臂,心疼得不行。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我不是说尽快回去吗?”
常跃:“我来考察一下防洪股的潜力。”
他说话基本和放屁没什么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