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询,真真假假很好玩吗?”
纪询没回答,他直起身,耸耸肩,神气里透出这四个字:确实好玩。
“程正就是凶手。”霍染因说。
“但没有证据啊——”纪询拖长了声音,说实话,霍染因的选择令他意外,一贯强调以证据为结论的霍染因居然真的因为他说的一个故事直接来找程正,这中间的缘由令人细思,“做出了选择的霍队此刻只能逼迫自己相信程正就是凶手,你无法接受他不是而你却推他认罪这个答案。说到底,你有选择性的带有偏见的认定程正是凶手……你认为,他更适合当坏人。”
“纪询,我做了选择,你却连选择都不敢做。”霍染因语调平静,他反问,“你跟我说这些,不就是希望我做出选择吗?现在我做出了选择,你又开始质疑我立场的正确性,纪询,你不觉得你反复无常,非常可笑吗?你是以什么立场质疑我的?”
他声音忽地变轻,轻而残酷。
“袁越真是最看得透你的人。你想回警局,却不敢回来。”
纪询感觉到自己牙齿酸了会儿,接着他意识到,是自己咬得太紧的缘故。
“这句话可不太讨喜。”
“真话一贯如此。”
“就你会说话?”纪询目光一垂,落到霍染因被纱布裹住的十指上,“那来说说霍队长的双手吧。人类和动物的一大区别就是人类能够熟练使用各种工具,所以是什么让霍队长摒弃随处可见的石块、就穿在身上的衣服,要直接用血肉之躯和沙土较劲——是我们约炮不成,见面就杠的感情吗?”
“想当然不太可能。我来猜猜,哦,我知道了……”纪询轻轻巧巧揭开谜底,“窒息。霍队长对窒息这件事,总是格外关注。”
霍染因的面容变得僵硬,僵硬而冰冷。
他踩中霍染因的痛脚了。纪询冷笑想。多么容易。
这个时候,霍染因上前一步,拉起他的手,按到自己胸口上。
冷笑还没从纪询眼里褪去,错愕已经浮上他的面容。
他能感觉到的,是掌心之下强而有力的心跳,真实的心跳。
霍染因脸上的冷硬融化了,浮现笑影,他拭去白天的冷静专业,将属于夜晚的艳丽与危险一同暴露。越艳丽越危险,越危险越诱人。
霍染因凑过来,到他耳边,侧头,轻轻说:“猜对了。真敏锐。想知道窒息后面的事情吗?……来,再猜猜,我的秘密,就藏在这里。”
纪询心中升腾起巨大的违和感。
这不对。
霍染因一样私人物品都没有的办公室闪现在他脑海。
这就是个在生活中隐藏很深,一点不想被探究的人。他这张正义、秩序外皮底下的,藏着的究竟是什么?他为什么愿意承认自己的弱点?又为什么会邀请自己,探究他?
闪念间,霍染因放开他的手,退回原来位置。
那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又覆上霍染因的身。
对方神色从容,以公事公办的口吻陈述性说:“这个案子是有证据的吧。”
“……啊。”纪询对上霍染因笃定的眼神,一耸肩,承认了,“没错,有。绑走唐景龙的地点姑且不说,那里是监控盲区;但无论是谁要去杀陆平,ta都会事先踩点,这是替罪者事后无法弥补的,只要调取陆平家周围监控,谁出现在监控之中,谁就是真凶。”
“我明白了。”霍染因点头,“你手机掉了吧,要我送你到家吗?”
“不用,我有带钱包。”纪询提醒,“棉花糖再不吃就化了。”
“你给我买的时候就没想到我会不吃吗?”霍染因反问。
纪询忽地咬了霍染因的棉花糖,咬出枚月牙的印子。
猝不及防的愕然同样浮现在霍染因脸上。
“想过啊,但我非要勉强,不行吗?——霍队长,让我靠近,是会被我勉强的。”
纪询站直了,嘴角的弧度与棉花糖上的月牙一模一样,他竖起食指,摇一摇:
“最后,珍惜食物,别浪费,拜。”
纪询走了。
霍染因在原地僵了半天,望着被咬过的棉花糖,撑头,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