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刘海柱走得那是相当的快,可能是被刚才火车上那狮子座老娘们儿气的。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手持菜刀砍电线,一路火花带闪电”,那气势刚刚的,特汹涌,特磅礴,特澎湃,特激昂。尽管刘海柱手中拿铁伞的尖划到地上以后没冒出啥火星子、火点子,但是刘海柱心中那火苗子可是腾腾地直冒。
这个上世纪80年代初山海关外小镇的雪日黄昏没几个人出来溜达,那能没到脚脖子的积雪中,就刘海柱一个人的脚印。这串孤单单的脚印,径直指向了镇供销社后面的第一家。
这家院子还真不小,房子是典型的中国上世纪80年代东北民居,完全是土坯结构,连块砖都没有。当年,建这样的房子基本不用花啥钱,哥儿几个坨些坯再找几根大木材半个月就盖成了。通常东北农村外面都挂着些大辣椒、豆角丝、玉米之类的东西,可这家居然没有,一看就不是过日子人家。但这家院里居然放着三台自行车,而且院子里厢房边上的牲口圈里,还拴着一头骡子和一头毛驴。那年头,家里有一头毛驴子已经是富裕的象征了,可这家居然有两头大牲口。这在农村,绝对算是大户了。
“有人在家吗?”刘海柱喊。
“谁呀?”几声狗叫后,棉门帘子拉开了,出来了一个身穿蓝色人民服的彪形大汉。
“我是来找车子的。”这家院子不小,刘海柱和他至少距离有20米,天已经擦黑了,相互间都看不清楚,俩人得扯着嗓门喊。
“来我家找啥车子啊,操!”
彪形大汉一嗓子吼完,家里那棉门帘子又拉开了,出来个瘦高个儿。刘海柱听见了他俩在那嘀咕:
“二哥咋了?”
“他说他来找车子的。”
刘海柱没那么好的耐性,他已经压抑了半个下午了:“你说话干净点儿,我是来找车子的。”
“哎呀我操?”彪形大汉这句“哎呀我操?”是疑问句的发音,可能是他想不到有人单枪匹马地来找车子,更想不到来找车子这人还挺横。
“我朋友车子丢了,我看你们院里有没有!”刘海柱扯着嗓门喊。
“操,来我家找啥鸡巴车子!”瘦高个儿说话了。
“操,你心里没鬼就让我进去!”刘海柱一看院里那三台二八式永久大卡,就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那年头,在农村的什么样儿的人家能有三台自行车,根本不可能。
“滚你妈远点儿,我凭啥让你进来找。”说着,这哥儿俩还朝大门走来了,那瘦高个儿还顺手抄起了放在房门口的一根扁担。
刘海柱不做声了。他凭借着自己上百场街头斗殴的经验看出来了,这哥儿俩出门就是想动手。人打架就是一股气势,绷紧了神经以后骤然间勃发出来,刘海柱不能说话,说话就泄了元气。据说刘海柱在二十多岁时有个习惯,就是在街头无论走到哪儿都四处看看,不看别的东西,就看地上有没有砖头子。因为战斗时刻都有可能发生,谁先拣起一块砖头子谁就占了先机。今天刘海柱也四处看了,这是农村,地上没砖头子,而且连块像样的石头都没有。
刘海柱只能抓紧了手中的伞,这伞,是唯一能招架那扁担的工具。虽然他面无惧色,但他也是紧张,这种紧张,是大战前该有的紧张。
这哥儿俩看见刘海柱默不作声了,以为眼前这瘦子和前几天来这要车子的那个朋友一样,怕了。
铁栅栏门打开了,被这哥儿俩很轻易地打开了。这哥儿俩,终究会为轻率地打开这门而后悔。
“这是你找车子的地方吗?”蓝色人民服的手指头都快戳在刘海柱的脸上了。
“那里面,有我朋友的车子,我都看见了。你不让我进我也得进。”刘海柱那大眼睛里写着俩字:倨傲。
“你说啥?”
“你不让我进,我也得进!”
“我他妈的让你进!”
瘦高个儿根本没废话,抡起扁担夹着风就砸了下来。
刘海柱早就做好了准备,俩手抬起铁伞一迎就架住了那扁担,顺势一脚就踹向了瘦高个儿的小肚子。这瘦高个儿根本就没想到刘海柱敢还手,而且身手还如此敏捷,被刘海柱这一脚踹了个正着,一声闷哼。这时刘海柱也感觉眼眶子上火辣辣的一阵剧痛,原来他虽然架住了扁担,但却被扁担上的铁钩子砸在了眼眶子上。
这时,那蓝色人民服一拳又打了过来,刘海柱被刚才那一铁钩子打得有点儿迷糊,腮帮子上马上中了一拳。刘海柱剧痛之下俩手抡起铁伞,伞把重重地捶在了蓝色人民服的脖子上,蓝色人民服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话说,有人被打了吃痛的第一想法就是转头就跑,还有人是迎面冲上不打回来绝不罢休。刘海柱显然属于后者。
瘦高个儿又一扁担抡了下来,刘海柱没向后躲,也没再用伞就挡,而是迎着扁担冲了上去,铁伞的尖直接扎向了瘦高个儿的肚子。瘦高个儿万万没想到雨伞在打架时还有这效用,被这伞尖扎了个结结实实,一声惨叫,扁担绵软无力地落在了刘海柱的肩膀上。刘海柱紧接着又是一扎一踹,瘦高个儿倒在了雪地上。蓝色人民服又一冲拳打在了刘海柱的耳朵上,刘海柱耳朵“嗡”的一声过后也险些摔倒,回手又抡了这蓝色人民服一伞把。
这时,屋子的棉门帘子又拉开了,又冲出了一个瘦高个儿,拖着一把铁锨径直朝大门口奔了过来。这家原来有哥儿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