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周家,周秀云说起白天大队上工听到的,国树娘没把儿媳接回来,拿自己奶水喂小奶娃,小奶娃不肯吃饿得哇哇叫。
“这国树家的媳妇秋娘,那还是个师范生,有文化的姑娘,要不是那档子事……和国树还成不了。”周秀云欲言又止。
林清雅惊讶道:“师范文凭怎么会嫁给国树?”
再说她自己。
如今生产队一般十八九岁就成家了,若不是周霁川当兵,把年纪耗大了,这么好的条件,是轮不到林清雅的。
周秀云嗐了声:“这事说来话长,那国树上头还有个姐姐,当初秋娘家穷,上头也有个大哥,没彩礼钱娶媳妇儿,两家人就商量换亲,让国树姐姐嫁给秋娘大哥,等秋娘到了年纪,嫁给国树抵彩礼钱。”
林清雅蹙眉,不解道:“他们既然肯供养秋娘读师范,怎么舍得把秋娘抵彩礼钱。”
周秀云解释说:“那秋娘读师范,是她自己跟着老太婆扯草药,背柴到县城去卖赚的学费钱,秋娘成绩好,中考在我们红旗公社,全县第一名考到县立师范班。后来听秋娘她爹说是县里学校给她分配工作,结果等了半年也没分配,又说公社学校给她安排,又被村支书的儿子给顶替了,拖了一年,眼见着吃不上国家粮,这秋娘爹就把她抵给国树家了。”
还没恢复高考,这时候高中生没师范生吃香。
县立师范班是相当于师范中专,因为七十年代中期,面对全绵州地区招生,出来分配工作到全绵州,或者县里各个公社教书。
秋娘的名额估计是被人给顶替了,以她的成绩怎么可能会没分配到工作。
公社老师的待遇比村小老师待遇好,公社老师发工资吃国家粮,不用下地,村小老师还得下地干农活,忙生产队的收成。
不过就连村小的老师,也得有关系才行。
村小安排的老师,是书记挑了两位知青在担任教育工作。
林清雅乍然听闻还有换亲这种糟粕习俗,只觉离谱。
翌日,林清雅想到那个可怜孩子,又为她做最后一件事,也算是结个善缘,骑车到隔壁村去找秋娘。
生产队妇女生产队第二天就正常上工了,没休息几天坐月子的说法,没时间坐月子保养身体。
见到秋娘,她正在河边给全家洗衣裳。
林清雅把国树被关起来教育的事说了,又说她的小娃儿被埋,又救起来了。
秋娘还不知道闺女被埋,赌气走了,只为了能给闺女们省一口饭吃,这下当着林清雅的面都没忍住哭了。
秋娘比林清雅想象中年纪更大,头发干枯成稻草,脸颊凹陷,眼窝都瘦脱相了,说三四十岁也不为过,哪有二十出头的闺女,长这个模样。
林清雅如今庆幸,她穿越过来,是周家这样的婆家,而不是国树娘那样的婆家。
秋娘比她想象中更坚强,本来就舍不得孩子,听林清雅说完,就收拾行李,跟着她回到周家村找孩子。
林清雅骑车带秋娘到家门口,两个大点的闺女看见秋娘就哭着喊娘,秋娘抱住她们亲了口,又看向国树娘。
国树娘坐在木架子床上,通红的眼睛看着秋娘,又偏过头去没说什么。
两人谁都没说话,秋娘心急孩子,两天没喂奶了,只喝了米汤,她的小宝连哭声都没劲儿。
秋娘把放在床上的孩子抱过去,到隔壁角落去喂奶。
这厢林清雅和周秀云交换了视线,周秀云点了点头。
国树娘突然又狠狠地跺了两下脚说:“我们家造孽啊,命苦啊,遇到这么个儿媳妇儿。”
林清雅看这老顽固,面无表情道:“您老别这么想,你家苦是你儿子没本事,怪你媳妇儿干啥?你如今指望不上你儿子,你要是好生把孙女养大,说不定还能指望她们让你过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