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的蜡丸密书,数月前已由驿马加急送转开封府。
王如龙惶惶不可终日。
没在金兵到来之前离开,让他后悔不迭。
命比官帽更重要。脑袋没了,这官帽戴给谁?
大名城内,自然也有人收拾细软,携了家眷,雇上马车,早早寻了去处。
但大多数的居民,生于斯,长于斯,故土难离舍。如一株大树,枝枝叉叉,根已扎的太深太密了。
而即便真的要走,天下虽大,又能去往何处?何况在心底里,还存着几分侥幸,以为金人会像以往很多年份一样,劫掠一番就打道回府了。
不管人们多么不情愿,意外和灾难总是生活的一部分。
晴雨寒温,天灾人祸,可能出现在每一个日子。经受的多了,也就慢慢接受了,不管是不是愿意,也不管这感觉是麻木还是痛楚。
城外,金人如饿狼环伺。大名城居民的日子,表面上依旧有条不紊地继续着。城内居民与城外金兵,俨然比邻而居,看去却似相安无事。
金军来袭,可能并不比瘟疫更可怕,但一样使人备受煎熬,就像砧板上的一只鸡、一只羊。
更像一群羊和一群狼。
弱肉强食是自然的法则,狼总是要吃羊的。
沃野田畴,稻米五谷,孕育了中原苍生,长衫书卷,小桥流水。茂林草原,肉酪奶乳,诞生了北方民族,貂裘弓马,大漠孤烟。
其实这个世界很大,容得下万物众生。
众生皆安,人心不足。
当觊觎的目光投向远方,平和的眼神变得贪婪,人便成了狼。
大宋,便是金人眼中一只肥硕且软弱的绵羊。
十天。
一个月。
两个月。
天气越来越热。
府衙前的大槐树上,蝉声响成一片。
晚风夕阳,炊烟在城内城外淡淡升起。
城上的宋兵时常看见金兵去河边饮马,在河里洗澡。
三个月了。
不安和惶恐开始在城内蔓延。
不仅仅是因为食粮开始紧缺,更重要的是一直看不见援兵的影子。有消息说,新皇高宗已不打算返回旧都开封,而要退守江南,将河朔一带拱手让与金人了。
看不到希望,其实比饥饿和战争更可怕。
院子里的梨树,缀满一树繁花,雪也似的白。
枣树金黄的花蕊,隐在密密的铜钱一样的绿叶间,散出淡淡的幽香。再细看,早有小小的青绿色果实缀于嫩枝之上。
大通老人离去一百天了。
表示家有重孝的白纸灯笼还挂在门口,“烧七”已经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