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被他这样子气笑了:
“别这般看着我,我亦不会。我不过带你读书作文,别的事我管不上,也管不来。这些事,日后莫提了。”
完颜亶讪讪,神情中带着幼稚的不服。
他抬手指向案头叠起的舆图:
“那这是何物?”
七娘转头看去,伸手抚过,食指在其上轻点:
“这个么……我总要算着路程,算着日子,看我夫君何时接我回家啊!”
完颜亶一瞬泄了气:
“先生还想着走啊……”
他叹了声:
“可阿亶年幼,先生果真能放下心么?”
七娘手指微顿,扫了他一眼。她目光冷冽,心下却有些动容。
十年了,也算是看着这孩子长大。
她见过完颜亶傻里傻气地悬梁刺股,也见过他被皇叔们逼得退无可退。即位之初,力排众议兴汉学,行汉制。
其实,也是个顶不容易的孩子啊!
她转头看向他,这孩子在她面前,似乎从未有甚隐瞒。
也许,唯有在她跟前,他能做个天真的孩子。
“阿亶,”七娘轻声开口,难得的温和慈爱,“你已长大了。事实上,早不需一个谢七先生。让我以这个身份安然度日,不过是你的善意。”
完颜亶亦正色起来,少年的轮廓,总是额外俊朗。
他道:
“先生能教阿亶,已是阿亶的造化了。可当不起先生这样的话。”
七娘笑了笑,他眼底到底还存了分难得的真挚。
她垂眸,一时感慨:
“若非战时,或许,我会将你当作亲弟弟。”
但他是金人,金国的国主,阻止自己归宋之人。
“战争,总是令人难过的。”完颜亶亦叹了声。
天色渐晚,月影越发朦胧。时有云朵飘过,窗前一明一暗,提醒着滴答而过的时辰。
“不早了,先生早些歇下吧。”完颜亶方起身告辞。
行至门边,七娘忽唤住他:
“阿亶。”
他回首。
七娘默了半晌,道:
“若真到了那一日,你会放我吧?”
哪一日?
韩世忠岳飞大军压境,她的夫君来接她的那一日么?
完颜亶轻笑。
十年,她的心依旧捂不热啊!那么二十年、三十年,又有甚不同呢?